南北议和,而孙中山航海来华,即组织临时政府,似乎行之太急,然非有此仓猝之组织,则选议员、开国会,待诸何时?延长一日,则中国即不安一日,且若国会果成,南北必大肆运动,不免有道旁筑室之嫌,此组织南京政府,不可谓非南方党人之捷足也。唐代表议和被斥,即行辞职,看似袁、唐暗中冲突,实仍一致进行。袁总理心中,本挟一惟我独尊之见,意欲借共和捷径,为皇帝之过渡,既避篡逆之恶名,复得中外之美誉,种种作用,无非期达目的,唐代表辈,实为所利用耳。北伐一段,写得如火如荼,初不值老袁一哂。孙中山之甘心让位,亦知南北之未必相敌,经著书人一一叙来,不但事实了然,即如各人心理,亦跃然纸上。
  
  第五回 彭家珍狙击宗社党 段祺瑞倡率请愿团
  却说临时大总统孙文,致电袁世凯,有虚位以待等语。袁总理才放下了心,只表面上不便遽认,当复致一电道:
  孙逸仙君鉴:电悉。君主共和问题,现方付国民公决,无从预揣。临时政府之说,未敢预闻。谬承奖诱,愧不克当。惟希谅鉴为幸!
  这电文到了南京,孙总统又有复电云:
  电悉。文不忍南北战争,生灵涂炭,故于议和之举,并不反对。虽君主民主,不待再计,而君之苦心,自有人谅之。倘由君之力,不劳战争,达国民之志愿,保民族之调和,清室亦得安乐,一举数善,推功让能,自有公论。文承各省推举,誓词俱在,区区此心,天日鉴之。若以文为诱致之意,则误会矣。
  袁总理既得此电,料知孙文决意让位,并非虚言,遂至庆亲王私邸,密商多时。略谓:“全国大势,倾向共和,民军势力,日甚一日,又值孙文来沪,挈带巨资,并偕同西洋水陆兵官数十员,声势越盛。现在南京政府,已经组织完备,连外人统已赞成。多半是乌有情事,老袁岂真相信?无非是恫吓老庆。试思战祸再延,度支如何?军械如何?统是没有把握。前数日议借外款,外人又无一答应,倘或兵临城下,君位贵族,也怕不能保全,徒闹得落花流水,不可收拾。若果到了这个地步,上如何对皇太后?下如何对国民?这正是没法可施哩。”老庆闻到此言,也是皱眉搓手,毫无主意;随后又问到救命的方法。袁总理即提出“优待皇室”四字,谓:“皇太后果俯顺舆情,许改国体,那革命军也有天良,岂竟不知感激?就是百世以后,也说皇太后皇上为国为民,不私天下。似王爷等赞成让德,当亦传颂古今,还希王爷明鉴,特达官廷。”前恫吓,后趋承,老庆辈安得不入彀中?老庆踌躇一会,方道:“事已至此,也没有别的法子,且待我去奏闻太后,再行定夺。”袁总理乃告别出邸。
  过了一日,即由隆裕太后宣召袁总理入朝。袁总理奉命即往,谒见太后,仍把变更国体的好处,说了一番,太后泪落不止。袁总理带吓带劝,絮奏了好多时,最后闻得太后呜咽道:“我母子二人,悬诸卿手,卿须好好办理,总教我母子得全,皇族无恙,我也不能顾及列祖列宗了。”凄惨语,不忍卒读。袁总理乃退了出来,时已晌午,乘舆出东华门,卫队前拥后护,警备甚严;两旁站着兵警,持枪鹄立,一些儿不敢出声。至行到丁字街地方,忽从路旁茶楼上面,抛下一物,约离袁总理乘车数尺,一声爆响,火星直迸,晦气了一个卫队长,一个巡警,两匹坐马,轰毙地上。还有兵士十二人,行路三人,也触着烟焰,几乎死去。无妄之灾。袁总理的马车,幸尚不损分毫,他坐在马车上面,虽亦觉得惊骇,面目上却很镇静,只喝令快拿匪徒。卫队不敢少慢,即似狼似虎的,跑入茶楼,当场拿往三人,移交军警衙门,即日审讯,一叫杨禹昌,一叫张先培,一叫黄之萌,直供是抛掷炸弹,要击死袁总理。待问他何人主使,他却不发一语,随即正法了案。阅者细思此三人,果属何党?或谓由宗社党主使,或谓由革命党主使。迄今尚属存疑。
  袁总理始终不挠,遂拟定优待皇室等条件,一份内呈,一份外达。隆裕太后再开皇族会议,老庆等已无异辞。独良弼愤愤不从,定要主战。那时袁总理得了此信,颇费踌躇,暗忖了半天,不由的自慰道:“如此如此,管教他死心塌地。”遂暗暗的设法布置,内外兼施。过了数天,忽由民政大臣赵秉钧,趋入通报道:“军咨使良弼,已被人击伤了。”袁总理道:“已死么?”开口即问他死否,其情可见。秉钧道:“现尚未死,闻已轰去一足,料也性命难保了。”袁总理又道:“敢是革命党所为么?”秉钧道:“大约总是他们党人。”袁又问曾否捉住?秉钧又道:“良弼未死,抛掷炸弹的人,却已死了。”袁总理叹道:“暗杀党煞是厉害,但良弼顽固异常,若非被人击死,事体也终办不了。”言下明明有喜慰意。秉钧道:“此人一死,国体好共和了。”袁总理又道:“你道中国的国体,究竟是专制的好,共和的好?”秉钧道:“中国人民,只配专制,但目下情势,不得不改从共和,若仍用专制政体,必须仍然君主。清帝退位,何人承接?就是有承接的人也离不了莽、操的名目。依愚见想来,只好顺水推舟,到后再说。”袁总理不禁点首,又与秉钧略谈数语,彼此握手告别。赵秉钧系袁氏心腹,故特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