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晏殊从幸玉清昭应宫,家人持笏后至,殊接笏后,怒击家人,甚至折齿。太后有词可借,遂遣殊出知宣州。晏殊亦太粗莽,太后实是有心。别令学士夏竦继任。竦小有才,善事逢迎,因得迁副枢密。太后称制数年,事无大小,悉由裁决,虽颇能任贤黜邪,旻不免有心专擅。一日,参政鲁宗道进谒。太后忽问道:“唐武后何如?”宗道知太后命意。亟正笏直奏道:“武后实唐室罪人。”太后复问何故?宗道又申奏道:“幽嗣主,改国号,几危社稷,尚得谓非罪人么?”太后默然。嗣有内侍方仲弓,请立刘氏七庙,太后召问辅臣。大家尚未发言,宗道即出班前奏道:“天无二日,民无二王,刘氏若立七庙,将何以处嗣皇?”太后为之改容,乃将此议搁置。会两宫同幸慈孝寺,太后乘辇先发,宗道上前挽住,并抗言道:“夫死从子,古有常经,太后母仪天下,不可以乱大法,贻讥后世。”语尚未毕,太后即命停辇,待帝驾先行,然后随往。还有枢密使曹利用,自恃勋旧,气焰逼人,太后亦颇加畏重,第呼他为侍中,未尝称名。独宗道不少挠屈,会朝时辄据理与争,于是宫廷内外,赠他一个美名,叫作鱼头参政。小子有诗咏道:
  赵宗未替敢尊刘,扶弱锄强弭国忧。
  鲁直当年书殿壁,如公才不愧鱼头。
  天不假年,老成复谢,不到数载宗道等又溘逝了。欲知后事,且看下回。   刘太后垂帘听政,多出丁谓、雷允恭之力,故丁、雷二人,得以重用,微王曾之正色立朝,恐萧墙之祸,亦所难免。或谓宋室无垂帘故事,曾何不据理力争,为探本澄源之计,乃仅龂龂于一权字,究属何补。至若准之再贬,又以居停之嫌,不复与辩,毋亦所谓患得患失者欤?不知此王沂公之通变达权,而有以徐图挽救者也。假使操切从事,势且遭黜,徒市直名,何裨国事?试观丁谓之终窜穷崖,雷允恭之卒归赐死,乃知沂分之才识,非常人所可几矣。贼臣已去,而吕、鲁等连类同升,鱼头参政,才得成名,而刘太后亦有从谏如流之美,史家或归美鲁直,实则皆沂公之功,有以致之。故本回实传颂沂公,而鲁参政其次焉者也。
  
  第二十七回 刘太后极乐归天 郭正宫因争失位
  却说天圣六年,同平章事张知白卒。越年,参知政事鲁宗道亦殁。知白,沧州人,虽历通显,仍清约如寒士,所以殁谥文节。宗道,亳州人,生平刚直嫉恶,殁谥简肃。刘太后亦亲临赐奠,称为遗直,嗟悼不置。宋史称刘为贤后,职是之故。曹利用举荐尚书左丞张士逊,入为同平章事。既而利用从子曹汭,为赵州兵马监押,偶因酒醉忘情,竟身著黄衣,令人呼万岁。事闻于朝,遂兴大狱,毙杖下,利用亦为内侍罗崇勋所谮,发交廷议。张士逊奏对廷前,谓:“此事系不肖子所为,利用大臣,本不相与。”太后怒道:“你感利用恩,应作此说。”王曾又进奏道:“这事与利用无干。”太后复语王曾道:“卿尝言利用骄横,今何故替他解释?”曾答道:“利用素来恃宠,所以臣有微辞,今若牵连侄案,说他为逆,臣实不敢附和。”太后意乃少解,乃罢利用为千牛卫将军,出知随州。张士逊亦罢职。利用出都,复坐私贷官钱罪,安置房州。罗崇勋再遣同党杨怀敏,押利用至襄阳驿,恶语相侵。利用气愤交迫,竟至投缳自尽。原来利用自通好契丹后,以讲和有功,累蒙恩宠,平素藐视内侍,遇有内降恩典,辄力持不与,因此结怨宦官,至遭此祸。死非其罪。宋廷遂任吕夷简同平章事,夏竦、薛奎参知政事,姜遵、范雍、陈尧佐尧叟弟。为枢密副使,惟王曾任职如故。
  先是太后受册,拟御大安殿,受百官朝贺,曾力言不可。及太后生日上寿,复欲御大安殿,曾又不可。太后勉从曾议,均就便殿供帐,当即了事。太后左右姻家,稍通请谒,曾更多方裁抑。太后心滋不悦,但不好无故发作,只得再三含忍。不意天圣七年六月间,天大雷雨,电光乱掣玉清昭应宫内,竟射入一大个火团,四处爆裂,霎时间裂焰飞腾,穿透屋顶。卫士慌忙赴救,用水扑火,偏偏水入火中,好似火上浇油,越扑越猛,烈烈轰轰的烧了一夜,竟将全座琳宫玉宇,变成一片瓦砾荒场,只剩得长生崇寿二小殿,岿然尚存。天书已经殉葬,供奉处原可不必,一炬成墟,要算皇天有眼。太后闻报,传旨将守宫官吏,系狱抵罪;一面召集廷臣,向他流泪道:“先帝竭尽心力,成此巨宫,一夕延烧几尽,如何对得住先帝?”枢密副使范雍抗声道:“如此大宫,遽成灰烬,想是天意,非出人事,不如将长生、崇寿二殿,亦一律拆毁,倘因二殿尚存,再议修葺,不但民力不堪,就是上天亦未必默许哩。”中丞王曙,亦言是天意示戒,应除地罢祠,上回天变,司谏范讽且言:“与人无关,不当置狱穷治。”乃下诏不再缮修,改二殿为万寿观,减轻守宫诸吏罪,并罢废诸宫观使。惟对着首相王曾,竟说他燮理无功,罢免相职,且令他出知青州。宋自仁宗以前,宰辅稍有微嫌,免职外迁,多为节度使,曾以首相罢知州事,乃是少见少闻,这可知刘太后的心理呢。
  又过一年,仁宗年已逾冠,秘阁校理范仲淹,请太后还政。疏入不省,反将仲淹出判通州。翰林学士宋绶,请令军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