未享其利,浇风已成,欲望风俗之厚,岂可得哉?臣愿陛下厚风俗者此也。祖宗委任台谏,未尝罪一言者,纵有薄责,旋即超升,许以风闻而无官长,言及乘舆,则天子改容,事关廊庙,则宰相待罪,台谏固未必皆贤,所言亦未必皆是。然须养其锐气,而借之重权者,将以折奸臣之萌也。臣闻长老之谈,皆谓台谏所言,常随天下公议,今者物议沸腾,怨交至,公议所在,亦知之矣。臣恐自兹以往,习惯成风,尽为执政私人,以致人主孤立,纲纪一废,何事不生?臣愿陛下存纲纪者此也。事关重大,用敢直言,伏乞陛下裁察!
  这疏一上,安石愈加愤怒,使御史谢景温妄奏轼罪,穷治无所得,方才寝议。轼乞请外调,因即命他通判杭州。轼字子瞻,眉山人。父洵,尝游学四方,母程氏亲授诗书,及弱冠,博通经史,善属文,下笔辄数千言。仁宗嘉祐二年,就试礼部,主司欧阳修,得轼文,拟擢居冠军,嗣恐由门客曾巩所为,但置第二,复以春秋对义列第一。嗣入直史馆,为安石所忌,迁授判官告院。至是又徙判杭州。杭城外有西湖,山水秀丽,冠绝东南,轼办公有暇,即至湖上游览,所有感慨,悉托诸吟咏,一时文士,多从之游。又仿唐时白居易遗规,浚湖除葑,在湖中筑土成堤,植桃与柳,点缀景色。后人以白居易所筑的堤,称为白堤,苏轼所筑的堤,称为苏堤。相传苏轼有妹名小妹,亦能诗。适文士秦观,字少游,与轼唱和最多。轼又与佛印作方外交,与琴操作平康友,闲游湖上,诗酒联欢,这恐是附会荒唐,不足凭信。轼有弟名辙,与兄同登进士科,亦工诗文,曾任三司条例司检详,以忤安石意被黜,事见上文。小妹不见史乘,秦观曾任学士,与轼为友。佛印、琴操,稗乘中间有记载,小子也无暇详考了。尝有一诗咏两苏云:
  蜀地挺生大小苏,后人称轼为大苏,辙为小苏。
  才名卓绝冠皇都。
  昭陵试策曾称赏,
  可奈时艰屈相儒。仁宗初,读两苏制策,退而喜曰:“朕为子孙得两宰相。”
  苏轼外调,安石又少一对头,越好横行无忌了。本回就此结束,下回再行续详。   本回以程疏起手,以苏疏结局,前后呼应,自成章法。中叙宋、夏交涉一段,启衅失律,仍自王安石致之。有安石之称许王韶,乃有韩绛之误用种谔。韶议虽非不可行,然无故开衅,曲在宋廷。绛、谔坐罪,而安石逍遥法外,反得独揽政权,神宗岂真愚且蠢者?殆以好大喜功,堕安石揣摩之术耳。程颢为道学大家,以言不见用而求去,苏轼为文学大家,以言反遭忌而外调,特录两疏,与上回之韩疏相映,盖重其人乃重其文;笔下固自有斟酌也。
  
  第三十九回 借父威竖子成名 逞兵谋番渠被虏
  却说苏轼外徙以后,又罢知开封府韩维,及知蔡州欧阳修,并因富弼阻止青苗,谪判汝州。王安石意犹未足,比弼为鲧与共工,请加重谴。居然自命禹、皋。还是神宗顾念老成,不忍加罪。安石因宁州通判邓绾,贻书称颂,极力贡谀,遂荐为谏官。绾籍隶成都,同乡人留宦京师,都笑绾骂绾。绾且怡然自得道:“笑骂由他笑骂,好官总是我做了。”为此一念,误尽世人。绾既为御史,复兼司农事,与曾布表里为奸,力助安石,安石势焰益横。御史中丞杨绘,奏罢免役法,且请召用吕诲、范镇、欧阳修、富弼、司马光、吕陶等,被出知郑州。监察御史里行刘挚,陈免役法有十害,被谪监衡州盐仓。知谏院张璪,因安石令驳挚议,不肯从命,亦致落职。又去了三个。吕诲积忧成疾,上表神宗,略言:“臣无宿疾,误被医生用术乖方,濅成风痺,祸延心腹,势将不起。一身不足恤,惟九族无依,死难瞑目”云云,这明明是以疾喻政,劝悟神宗的意思。奈神宗已一成不变,无可挽回。至诲已疾亟,司马光亲往探视,见诲不能言,不禁大恸。诲忽张目顾光道:“天下事尚可为,君实勉之!”言讫遂逝。诲,开封人,即故相吕端孙,元祐初,追赠谏议大夫。既而欧阳修亦病殁颍州。修四岁丧父母,郑氏画荻授书,一学即能;至弱冠已著文名,举进士,试南宫第一。与当世文士游,有志复古。累知贡举,厘正文体。奉诏修《唐书》纪、志、表,自撰《五代史》,法严词约,多取春秋遗旨。苏轼尝作序云:“论大道似韩愈,论事似陆贽,记事似司马迁,诗赋似李白。”时人叹为知言。修本籍庐陵,晚喜颍川风土,遂以为居。初号醉翁,后号六一居士。殁赠太子太师,谥文忠。大忠大奸,必叙履历,其他学术优长,亦必标明,是著书人之微旨。又死了两个。
  安石有子名雱,幼甚聪颖,读书常过目不忘,年方十五、六,即著书数万言,举进土,调旌德尉,睥睨自豪,不可一世。居官未几,因俸薄官卑,不屑小就,即辞职告归。家居无事,作策二十余篇,极论天下大事。又作《老子训解》,及《佛书义解》,亦数万言。他本倜傥不羁,风流自赏,免不得评花问柳,选色征声,所有秦楼楚馆,诗妓舞娃,无不知为王公子。安石虽有意沽名,侈谈品学,但也不能把雱约束,只好任他自由。况且他才华冠世,议论惊人,就是安石自思,也觉逊他一筹。由爱生宠,由宠生怜,还管他甚么浪迹?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