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座。高祖与他谈及旧事,相率尽欢,且笑且饮,又消磨了一日。嗣是男女出入,皆各赐宴,接连至十余日,方拟启行,父老等固请再留。高祖道:“我此来人多马众,日需供给,若再留连不去,岂不是累我父兄?我只好与众告辞了!”乃下令起程。
  父老等不忍相别,统皆备办牛酒,至沛县西境饯行,御驾一出,全县皆空。高祖感念父老厚情,命在沛西暂设行幄,与众共饮,眨眨眼又是三日,始决计与别。父老复顿首请命道:“沛中幸免赋役,唯丰邑未沐殊恩,还乞陛下矜怜!”高祖道:“丰邑是我生长地,更当不忘,只因从前雍齿叛我,丰人亦甘心助齿,负我太甚,今既由父老固请,我就一视同仁,允免赋役罢了。”雍齿巳给侯封,何必再恨丰人?父老等再为丰人叩谢。高祖待他谢毕,拱手上车,向西自去。父老等回入沛中,就在行宫前筑起一台,号为歌风台。曾记清朝袁子才,咏有歌风台诗云:
  高台击筑记英雄,马上归来句亦工。
  一代君民酣饮后,千年魂魄故乡中。
  青天弓剑无留影,落日河山有大风。
  百二十人飘散尽,满村牧笛是歌童。
  高祖行次淮南,连接两次喜报,心下大悦。究竟所报何事,待看下回自知。   韩彭未反而被戮,英布已反而始诛,是布固明明有罪,与韩彭之受戮不同。然韩彭不死,布亦未必遽反,兔死狐悲,物伤其类,布之反,实汉高有以激成之耳!究令布终不反,亦未必免祸。功成身危,千古同嘅,此张子房之所以独称明哲也。及高祖破布,过沛置酒,宴集父老,大风作歌,慨思猛士,是岂因功臣之死,自觉寂寥,乃为慷慨悲歌乎?夫猛士可使守,枭将亦不反矣。甚矣哉高祖之徒知齐末,不知揣本也!
  
  第四十回 保储君四皓与宴 留遗嘱高祖升遐
  却说高祖到了淮南,连接两次喜报,一即由长沙王吴臣,遣人献上英布首级,高祖看验属实,颁诏褒功,交与来使带回。一是由周勃发来的捷音,乃是追击陈豨,至当城破灭豨众,将豨刺死,现已悉平代郡,及雁门云中诸地,候诏定夺云云。高祖复驰诏与勃,叫他班师。周勃留代,见三十八回。惟淮南已封与子长,楚王交复归原镇,独荆王贾走死以后,并无子嗣,特改荆地为吴国,立兄仲子濞为吴王。濞本为沛侯,年方弱冠,膂力过人,此次高祖讨布,濞亦随行,临战先驱,杀敌甚众。高祖因吴地轻悍,须用壮王镇守,方可无患,乃特使濞王吴。濞受命入谢,高祖留神细视,见他面目犷悍,隐带杀气,不由的懊悔起来。便怅然语濞道:“汝状有反相,奈何?”说到此句,又未便收回成命,大费踌躇。濞暗暗生惊,就地俯伏,高祖手抚濞背道:“汉后五十年,东南有乱,莫非就应在汝身?汝当念天下同姓一家,慎勿谋反,切记!切记!”既知濞有反相,何妨收回成命,且五十年后之乱事,高祖如何预知?此或因史笔好谀,故有是记载,未足深信。濞连称不敢,高祖乃令他起来,又嘱咐数语,才使退出。濞即整装去讫。嗣是子弟分封,共计八国,齐楚代吴赵梁淮阳淮南,除楚王交吴王濞外,余皆系高祖亲子。高祖以为骨肉至亲,当无异志,就是吴王濞,已露反相,还道是犹子比儿,不必过虑,谁知后来竟变生不测呢?
  这且慢表。
  且说高祖自淮南启跸,东行过鲁,遣官备具太牢,往祀孔子。待祀毕复命,改道西行。途中箭创复发,匆匆入关,还居长乐宫,一卧数日。戚姬早夕侍侧,见高祖呻吟不辍,格外担忧,当下觑便陈词,再四吁请,要高祖保全母子性命。高祖暗想,只有废立太子一法,尚可保他母子,因此旧事重提,决议废立。张良为太子少傅,义难坐视,便首先入谏,说了许多言词,高祖只是不睬。良自思平日进言,多见信从,此番乃格不相入,料难再语,不如退归,好几日杜门谢客,托病不出。当时恼了太子太傅叔孙通,入宫强谏道:“从前晋献公宠爱骊姬,废去太子申生,晋国乱了好几十年,秦始皇不早立扶苏,自致灭祀,尤为陛下所亲见。今太子仁孝,天下共闻,吕后与陛下,艰苦同尝,只生太子一人,如何无端背弃?今陛下必欲废嫡立少,臣情愿先死,就用颈血洒地罢。”说着,即拔出剑来,竟欲自刎。高祖慌忙摇手,叫他不必自尽,且与语道:“我不过偶出戏言,君奈何视作真情?竟来尸谏,幸勿如此误会!”通乃把剑放下,复答说道:“太子为天下根本,根本一摇,天下震动,奈何以天下为戏哩?”高祖道:“我听君言,不易太子了!”通乃趋退。既而内外群臣,亦多上书固争,累得高祖左右两难,既不便强违众意,又不好过拒爱姬,只好延宕过去,再作后图。
  既而疮病少瘥,置酒宫中,特召太子盈侍宴。太子盈应召入宫,四皓一同进去,俟太子行过了礼,亦皆上前拜谒。高祖瞧着,统是须眉似雪,道貌岩岩,心中惊异得很,便顾问太子道:“这四老乃是何人?”太子尚未答言,四皓已自叙姓名。高祖愕然道:“公等便是商山四皓么?我求公已阅数年,公等避我不至,今为何到此,从吾儿游行?”四皓齐声道:“陛下轻士善骂,臣等义不受辱,所以违命不来。今闻太子仁孝,恭敬爱士,天下都延颈慕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