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母子被逐,虽有种种原因牵涉,然大半由奇氏暗中媒蘖,所以先后发生变端,几致出人意外。加罪奇氏,不特补前文所未及,且足发正史所未明。
  奇氏私愿既偿,遂与嬖臣沙剌班秘密商量,欲乘此升为皇后。不过因皇后待她有恩,恩将仇报,未免心怀不忍,因此不能决议。奇氏还是好良心。沙剌班情急智生,猛记起先代皇后曾有数人,此时援着祖制,奏请一本,何人敢有异言!祖宗贻谋不臧,转使若辈借口。当下禀知奇氏,奇氏大喜,便命他即日上奏。果然数语入陈,纶音立下,即命册立奇氏为第二皇后。大礼已成,奇氏居然象服委佗,安居兴圣西宫。
  转眼间,皇子爱猷识理达腊已离怀抱,渐渐的长大起来,顺帝爱母及子,辄令皇子随侍,凡有巡幸,亦令偕行。时脱脱尚秉国钧,为顺帝所亲信,所以脱脱入内廷时,顺帝曾饬皇子拜他为师,并命他随时教育。脱脱受命不忘,格外注意,有时皇子出游脱脱家,一留数日,稍遇疾病,脱脱即亲为煎药,先尝后进。
  一日,顺帝幸上都,皇子随行,脱脱亦从驾。道过云州,猝遇烈风暴雨,山水大至,车马人畜,多被漂溺,顺帝不及提携皇子,只顾着自己性命,即登山避水。脱脱见顺帝自去,忙涉水至御辇旁,抱出皇儿,负在背上,跣着足奔上山冈。顺帝正系念皇子,在山盼望,但见脱脱负子而来,好似得了活宝贝一般,即趋前抱下皇子,一面慰抚脱脱道:“卿为朕子,勤劳至此,朕必不忘!”未必未必。脱脱当即谢恩,谁知过了一两年,顺帝竟信了谗言,将脱脱父子谪戍,所以太平为之不平,提出云州故事,教顺帝自己反省。顺帝被他一说,也自悔食言,遂命脱脱奉父柩还葬。
  脱脱既还京师,葬父毕,拜表谢恩,复得旨命为太子太傅,综理东宫事宜。脱脱受命后,默念此次起复,定是有人从中调停,不可不密图酬报。凑巧来了侍御史哈麻,一作哈玛尔。由脱脱延入,与谈年余阔别情状,甚是欢洽。看官!你道这哈麻是何等人物?他是宁宗乳母的儿子,父名图噜,受封冀国公。哈麻与母弟雪雪,早备宿卫,两人均得主宠,唯哈麻口材尤捷,益为顺帝所亵幸,累次超擢,得任殿中侍卫史。亡元者哈麻之力,故出名时不嫌求详。当脱脱为首相时,哈麻日事过从,曲意趋附,至脱脱罢职,随父出戍,哈麻在顺帝前,稍稍替他缓颊。至是与脱脱叙旧,自然把前日营护的功劳,一一说明,且添了许多诡话,说是如何记念,如何排解,小人专会捣鬼。脱脱秉性忠厚,总道他语语是真,非常感激。哈麻说一句,脱脱谢一声,至哈麻去后,脱脱还称他是第一个好人。独太平秉公办事,把保奏脱脱的事情从未提起,所以脱脱全然不知。
  会太平以哈麻在宫,导帝为非,意欲将他驱逐,商诸御史大夫韩嘉纳。嘉纳很是赞成,便授意监察御史沃哷海寿,教他弹劾哈麻,历陈罪状。第一款,是在御幄后僭设帐房,犯上不敬。第二款,是出入明宗妃子脱忽思宫闱,越分无礼。还有私受馈遗,妄作威福诸条款,亦列入奏中。尚未拜发,偏已漏泄消息,传入哈麻耳中,哈麻即至顺帝前哭诉,略称太平、韩嘉纳有意构陷,唆使海寿出头,将臣劾奏,即乞解臣职以谢二人等语。顺帝摸不着头脑,只说是并无奏章,何必着急,哈麻复称海寿已缮就奏牍,明日即要进呈。看官!你想台官的疏奏尚未上陈,那哈麻已先闻知,预为哭诉。若使明白的主子,见哈麻如此狡黠,定要疑他潜布爪牙,暗通声气,所以事前侦悉,先使机诈。这种鬼蜮伎俩,一加斥责,便无遁形。怎奈顺帝昏馈得很,平时甚宠爱哈麻,掷骰击毬,联为狎侣,此次闻他辞职,如何肯依,免不得温语慰留。
  次日视朝,果然由韩嘉纳代呈奏章,内系沃哷海寿署名,劾哈麻数大罪,顺帝不待瞧毕,便掷诸案上,悻悻退朝。韩嘉纳料知不佳,忙与太平计议。太平到了此时,也不禁气愤道:“有哈麻,无太平,有太平,无哈麻,明晨当入朝面奏。”
  翌日昧爽,即偕韩嘉纳入朝,俟顺帝登殿,便直陈哈麻兄弟,盘踞宫禁,权倾内外的罪状。顺帝徐徐答道:“哈麻罪状,当不至此。”太平道:“历代以来的奸臣,若非显行构逆,定是献媚贡谀,表面上很是爱君,暗地里都是罔上,齐桓公宠用三竖,终致乱国,宋徽宗信任六贼,遂以丧身。陛下试借鉴前车,便可知哈麻兄弟,实兆祸阶,理应即日黜逐!”太平有识。顺帝默然不答,韩嘉纳复出班叩首道:“左相太平的奏请,关系国家兴亡,幸陛下采纳施行。”顺帝艴然道:“卿何量狭,不肯容这哈麻兄弟!”明是左袒哈麻,偏说的量狭难容,令人一叹。嘉纳复顿首道:“臣非为一身计,实为天下国家计;似哈麻兄弟欺君误国,所以请陛下斥逐。陛下果立斥哈麻兄弟,臣亦甘心受罪,以谢哈麻!”嘉纳有胆。顺帝尚是不悦,太平复启奏道:“陛下如信用哈麻兄弟,臣愿解职归田!”顺帝道:“朕知道了,卿毋多言!”说毕,拂袖还宫。
  是时哈麻已详闻消息,复至顺帝前吁请罢官,惹得顺帝厌烦起来,索性一概黜退。当命侍臣拟定两道诏旨,一道是免哈麻及雪雪官职,出居草地;一道是罢左丞相太平,降为翰林学士承旨,出御史大夫韩嘉纳,为江浙行省平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