官者,则循以年劳,处以常调。凡朝缺官员,须二十月之上,方可迁除,庶仕路澄清,贤者益劝,而不肖者无从干进矣。臣为整顿铨法计,故冒昧上陈,伏乞采择!
  其时河北道廉访副使僧家奴,亦遥上一疏,乞御史台臣代奏。略云:
  自古求忠臣必于孝子之口,今官于朝者十年,不省觐者有之;非无思亲之心,实由朝廷无给假省亲之制,而有擅离官次之禁。古律诸职官父母在三百里外,三年听一给定省,假二十日;无父母者,五年听一给拜墓,假十日,以此推之,父母在三百里以至万里,宜计道里远近,定立假期。其应省觐,匿而不省觐者,坐以罪;若诈冒假期,规避以掩其罪,与诈奔丧者同科,则天下无背亲之人,亦即无背君之人!移孝作忠,端在此举,伏乞宸鉴!
  御史台臣,恰也不好隐匿,便将原奏呈入,文宗与陈思谦奏折,一并发落,饬中书省、礼部、刑部,及翰林、集贤两院,详议以闻。各官明知所奏无私,因碍于伯颜情面,免不得模棱两可,参酌了一篇圆滑的奏章,复呈上去。文宗亦有诏下来,大旨须用人宜慎,临丧宜哀,说得理明词达,其实也是一纸具文,无补实际。下欺上,上欺下,此是中国积弊,不特元代为然。还有司徒香山,有意逢君,进陈符谶,援行陶弘景《胡笳曲》,有“负扆飞天历,终是甲辰君”二语,与皇上生年纪号,适相符合,足为受命的瑞征,乞录付史馆,颁告中外。有诏令翰林、集贤两院及礼部会议。此时文宗早改元至顺,如香山谰言,不值一辩,乃犹令群臣集议,真是好谀。嗣经翰林诸臣,以谓唐开元间,太子宾客薛让,进武后鼎铭云:“上玄降鉴,方建隆基。”隐为玄宗受命的庆兆。姚崇表贺,请宣示史官,颁告中外。至宋儒司马光,斥他强词牵合,以为符瑞,小臣贡谀,宰相证成,实是侮弄君上。今弘景遗曲,虽于生年纪号,似相符合,但陛下应天顺人,绍隆正统,于今四年,薄海内外,无不归心,何待旁引曲说,作为符命;若从香山言,恐启谶纬曲谈,反足以乱民志,淆政体,请毋庸议等语。文宗乃把此事搁起。
  未几江浙大水,坏民田十八万八千七百三十八顷。越年,江西饥,湖广又饥,云南又大饥;既而荧惑犯东井,白虹并日出,长竟天。京师及陇西地震,天鼓鸣于东北,文宗一面遣赈,一面饬修佛事。始终佞佛,至死不悟。迨至梧桐叶落,天下皆秋,文宗帝运已终,竟染了一种奇症,整日昏昏,谵言呓语。皇后卜答失里,就榻侍疾,但听文宗所说,无非旧日阴谋,有时大声呼痛,竟似有人捶击一般。经医官朝夕诊视,也辨不出是甚么病症,所开药方,全是不痛不痒,无效可言。
  一夕,卜答失里侍侧,忽被文宗牵住两手,大呼哥哥恕我!嫂嫂恕我!吓得卜答失里毛发皆竖。急时抱佛脚,又只得在旁哀求,嗣见文宗神志稍清,才敢问明痛苦。文宗不禁叹息道:“朕病将不起了,自思此生造了大孽,得罪兄嫂,目今悔不可追!惟朕殁后,这帝统须传与鄜王,千万勿可爽约!”卜答失里呜咽道:“皇侄登基,皇子奈何?”文宗道:“你还要顾全皇子么?恐你也保不住这性命!”卜答失里道:“且召太平王商议何如?”文宗道:“太平太平害死朕了!他也死在目前,召他何为?”卜答失里唯唯听命。嗣令太监密召燕帖木儿,果然抱病在床,溺血不起,乃改召伯颜入议。
  伯颜到了御寝,闻文宗喃喃谵语,倒也未免心惊。及见过卜答失里,叙谈片时,卜答失里提及文宗身后,拟立鄜王事,伯颜道:“皇子年龄,也与鄜王相仿,何必另立皇侄?”卜答失里以手指床,似乎表明文宗的意思。伯颜不待明说,已经觉着,又悄语卜答失里道:“圣上不豫,或致心烦意乱,始有此说。且待圣躬康泰,再行定议未迟。”言尚未已,忽闻文宗噫声道:“你是太傅伯颜么?朕虽有疾,并不是时时昏乱,须知先皇即位,不过数月,我已御宇数年,倘有不讳,应把帝位传与鄜王,朕尚可见先皇于地下!你不要再生异议!”伯颜尚欲申说,文宗又向卜答失里道:“朕已决定意见,此后倘有改议,无论先帝后不依,我也死难瞑目呢!”这却是临终忏悔。伯颜又启奏道:“圣上春秋正富,稍稍违和,自能渐瘥,何必耽忧!”文宗摇首道:“朕已不济了!少年种种,自悔已迟,今日天禄告终,无可挽回。太平亦应遭劫,将来国事,仗卿作主。卿须迁善改过,竭忠尽诚,莫效那贪淫狡诈哩!”人之将死,其言也善,可惜伯颜不遵。伯颜闻了此言,也觉为之悚然。既而告退出宫。
  是夕,文宗病势骤剧,竟痰喘交作,一命呜呼。临终时,犹谆嘱皇后,毋忘遗嘱。统计文宗在位五年,寿只二十九岁。
  燕帖木儿闻了这耗,也只得勉强起床,踉跄入宫。是时皇子燕帖古思,早召归宫内,倚榻送终。他本是乳臭小儿,晓得甚么悲戚!看看燕帖木儿到来,便跳跃而出,笑颜相迎。燕帖木儿便称他为小皇帝,拉住了手,入谒皇后。只见后妃以下,相率恸哭,不得已站住一旁,陪了数点眼泪。约一小时,后妃等哀尚未止,不禁烦躁起来,即大声道:“皇上大行,应由皇子嗣位!此时请皇后即颁遗诏,传位皇子为要!”皇后卜答失里也不回答,越加号咷不止。燕帖木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