遹不幸丧亡,伤其迷悖,又早短折,不能自已。妾常冀其刻肌刻骨,更思孝道,使得复正名号,此志不遂,重以酸恨。遹虽罪大,犹是王者子孙,便以匹庶送终,情实可悯,特乞天恩,赐以王礼。妾诚暗浅,未识礼义,不胜至情,冒昧陈闻。录入此表,以见贾后之狡诈。
  惠帝得贾后表,方命用广陵王礼,厚葬太子。会天象告警,尉氏雨血,妖星现西方,太白昼现,中台星坼,中外诧为怪象。张华少子名韪,劝华即速辞职,为避祸计。华踌躇多时,方答说道:“天道幽远,未尽可凭,不如修德禳灾,静俟天命。”利令智昏。既而,孙秀使司马雅见华,屏人与语道:“赵王欲与公共匡社稷,为天下除害,使雅以实情告公,请公勿疑!”华摇首不答。雅不禁怒起,掉头趋出,且行且语道:“刃将加颈,尚作此态么?”当下诣赵乏伦府第中,敦促起事。伦遂矫称诏敕,遍谕三部司马晋左右二卫,有前驱由基强弩三部司马。道:“中宫与贾谧等杀我太子,为此命车骑将军兼领右军将军赵王伦,入废中宫,汝等皆当从命!事成当赐爵关内侯。如或不从,罪及三族。”三部司马,接了此敕,那有不从之理?齐王冏见前文。方任翊军校尉,亦与伦通谋,遂与三部司马,突入宫中,排闼趋进。华林令骆休为内应,引冏至惠帝住室,迫帝出御东堂,一面召入贾谧。谧无从趋避,应召而至,及见甲杖如林,复走至西钟下面,大呼阿后救我!声尚未绝,已有人追至背后,拔刀砍去,首随刀落。贾后闻谧呼救声,慌忙出视。正与齐王冏相遇,便惊问道:“卿来此做甚么?”冏答道:“有诏收后。”后复道:“诏当从我发出,这是何处诏旨?”一面说,一面返身入内,趋上阁中,凭槛遥呼道:“陛下有妇,乃使人废去,恐陛下亦将被废了。”冏复带兵入阁,胁后徙居。后复问起事为谁?冏答称梁赵二王。原来尚书令梁王肜,曾预闻伦事,也愿赞成,故冏有是言。贾后长叹道:“系狗当系颈,今反系尾,怎得不尔?”乃出居建始殿中,由冏派兵监守。随即收捕赵粲贾午,驱入暴室,一顿杖责,把两个如花似玉、貌美心毒的妇人送归冥府,往销阎王簿据去了。就是韩寿兄弟子侄,也共同连坐,诛黜有差。偷香结果,一至于此,可见天道恶淫。伦复召入中书监侍中黄门侍郎等,夤夜入殿,趁势拿下司空张华,及仆射裴頠。华顾通事张林道:“汝等欲害我忠臣么?”林矫诏诘责道:“卿为宰相,不能保全太子,及太子废死,又复不能死节,怎得称忠?”华驳说道:“式乾殿中的争议,臣尝力谏,尽可复按。”见上。林不待说毕,便接口道:“力谏不从,何不去位?”中肯语。华听到此语,无言可驳,只好俯首就刑,遂与裴頠一同受戮,并至夷族。华是日昼寝,梦见屋坏,入夜即验。死时年六十九。著有《博物志》十篇及文章等并传后世。华长子散骑常侍祎及少子散骑侍郎韪,同时遇害。頠死时才三十四岁。二子嵩该,由梁王肜代为保护,谓:“頠父裴秀,有功王室,不应殄绝后嗣。”因得免死,流徙带方。校尉阎缵,时尚在都,入抚张华尸首,且泣且语道:“我曾劝君逊位,君乃不从,今果见戮,莫非是命中注定么?”小子有诗讥张华道:
  蹉跎已届古稀年,何事名缰尚被牵?
  老且受诛儿并戮,如斯结局也堪怜!
  华頠既死,赵王伦未肯罢手,还要杀死数人。欲知何人被杀,待看下回报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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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典午得国,始自贾充之弑曹髦,厥后贾女入宫,种种淫恣,即酿成八王之乱,而西晋即因是覆亡。天道好还,亶其然乎?张华裴頠位登台辅,不能拨乱反正,虽由二人之才识不足,亦天意之未许建功耳。况太子遹幼即聪明,一变而为淫僻昏顽之豚犬,置酒别室,醉草逆书,是何莫非大造之巧为播弄,假手悍后,有以斫其根面戕其本欤?及后恶贯满盈,不使张华裴頠之从权废立,而反令贪鄙阴狡之伦秀二人,乘隙图功,一祸才了,一祸复起,天之不欲安晋也明矣。此外已尽见细评,姑不赘述云。
  
  第十二回 坠名楼名姝殉难 夺御玺御驾被迁
  却说赵王伦杀死裴张二人,本意是报复旧怨,不论罪状。事见前文。还有前雍州刺史解系,前时已为伦所谗,免官居京,伦余恨未泄,也将他拘至,并将系弟结一并下狱。梁王肜复出来救解,伦怫然道:“我在水中见蟹,犹谓可恨,况解系兄弟,素来轻我,此而可忍,孰不可忍?”系为西征事招怨,亦见前文。肜苦争不得。系结皆为伦所杀,并戮及妻孥。结尝为御史中丞,有一女许字裴氏,择定嫁期,正在解家被祸的第二日,裴氏欲上书营救。女泣叹道:“全家若此,我生何为?”遂亦坐死罪。后来晋廷怜女无辜,始改革旧制,女不从坐,惠帝全无主意,一任伦滥杀无辜。伦又恃孙秀为耳目,秀言可杀即杀,秀言不可杀即不杀。伦也是个傀儡。秀复为伦决计,废贾后为庶人,迁往金墉城。后党刘振、董猛、孙虑、程据等一体捕诛。刘振等死有余辜。司徒王戎,系裴頠妇翁,坐是罢职。此外文武百官,与贾郭张裴四家,素关亲戚,不是被诛,便是被黜,简直是不胜枚举了。
  于是赵王伦托称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