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颠在船上大叫道:“只管行,只管有风。倘是没胆气行,风也便不来。”太祖便令众军着力牵挽。行未二三里,那风果然迅猛的来。倏忽之间,便至湖口,却望见江豚在白浪中鼓舞。周颠做出一个不忍看的模样来。太祖取笑问道:“为着甚的?”那颠子便对说:“主损士卒。”太祖听了大怒,即令众人扶出在船上,推他下水去。将有一个时辰,他复同这些士卒到船里来。太祖因问:“何不溺死了他?”这些众人说:“把他设在水中十来次,他仍旧好好的起来,怎么溺得他死。”周颠却把衣裳整一整,把头也摩一摩,倒像远去的形状,恰到太祖面前,伸直了头颈,说:“你杀了我罢。”太祖说:“我也不杀你,姑饶你去。”颠子便在船中一跳,跳在水里去了。不题。
  此时却已日坠西山,月生东岭,太祖便同军师登岸。那四将已把木坛依法筑成。太祖上坛看了一回,但见浮云一点也不生,河湖澄清,新秋荐爽。日间的风,又是寂了。却问军师:“怎得大风来?”刘基回说:“但请放心,自当借来助阵。”就一边唤四将,作速摆列行仪。军师整肃衣冠,登坛礼请。不多时,果然风起。
  这个大风,从来也不曾有,便吹得那人人股栗,个个心寒。陈友谅水栅中,摇摇拽拽,那里有一息儿定。此时却有二更有余,三更将近时分,诸军将土恰待将睡。未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  第三十九回 陈友谅鄱阳大战
  却说大风陡地的发将起来,刮得那友谅寨中,刺骨寒冷,那些军士也不提防,况是虎吼龙吟的声响。朱军水上往来,砍关截栅,他帐中一些也不知觉,俞通海等五支人马,四面团团的围绕,三军奋力向前,劈开寨栅,却放起火铳、火炮,只是从里攻击。不多时,四面刮刮燥燥,烈烈腾腾的延烧起来。丁普郎等,见外面火起,知是大兵已到,遂于柴场内也放火烧将出来,内外火势冲天。早又有康茂才等七将,竟冲杀中心,砍倒了将旗,四下里放流星火箭,只是喊杀。陈友谅在帐中方才惊醒,急唤太子陈理并陈英杰细问,谁想火势已在面前,对面不知出路。陈英杰说:“势不可救。主公可速奔康郎山,投张定边陆营权避。”陈友谅依议急出,登山涉水而逃,耳边但闻喊杀之声,震撼山谷。此时丁普郎等三十五人,肆行冲击,忽被一阵黑风烟贯将来,把众人一卷,大都烧死。止剩普郎舍身杀出,又避逃兵,互相践杀,把普郎身上刺了十余枪,头虽落地,犹手执利刃。次日,朱军收拾烧残兵器,见普郎直立不仆,说与太祖。太祖隆礼埋葬康郎山下,不题。
  且说友谅君臣父子三人走至张定边寨中,备言火烧一节。定边说:“此皆是诈降之计,然亦是主公合当有此厄。如今他必乘势来追,决不可在此屯扎,不若竟抄禁江小口,奔回武昌,再作计议。”友谅传令即行。回看康郎山,火势正猛,顿足大哭说:“可惜五十余万雄兵,俱丧于此!”比及天明,渐近禁江小口,张定边向前笑道:“刘伯温之计,尚未为奇,倘此处伏兵一支,吾辈岂有生路!此正主公洪福,天命有归……”言未罢,忽听炮响连天,两岸伏兵并起。左有郭英、朱亮祖;右有常遇春、沐英四将,截住去路。陈友谅慌忙无措,急令张定边催兵迎敌。
  且说太祖正与军师刘基,同坐黄龙船上,细看将卒搏战。那刘基忽然跳起,大呼一声,双手把太祖抱了,跳在别一只船内,太祖一时见他的模样,也不知何故,只听刘基连声叫说:“难星过了!”太祖回头一看,适才坐的龙船,被火炮打的粉碎。朱将挥兵涌杀,自早晨直至酉牌,转战益力,军声呼啸,湖水尽赤,汉兵大败。友谅看事势穷促,即与长子陈理同陈英杰、张定边,另抢了一只船,径往北奔走。谁想猛风当面刮来,把友谅这只船,盘盘旋旋,倒像缚住的,那里行得动。黑风影里,友谅却见徐寿辉、倪文俊、花云、朱文逊、王鼎等,立在面前讨命。友谅昏昏迷迷,也竟不晓是南是北,恰有常遇春又来追着。友谅的船,且战且走,未及数里,那郭英、沐英、亮祖,又截住了来杀。两船将近,只见张定边拈弓搭箭,正射着郭英左臂,那郭英熬着疼痛,拔出了箭头,也不顾血染素袍,便也一箭,正中着陈友谅的左眼,透出后颅,登时而死。朱亮祖看见射死了友谅,便俘了次子善儿及平章姚天祥、陈荣、萧寿、吴才等,共军士十万有余。常遇春独夺得战船五千七百余只。那湖中浮尸蠢动,约有四五十里。所获辎重、衣甲、器械,山堆一般。太祖鸣金收军,驻在江岸。众将各各献功,惟有郭英不说起射死友谅的事。朱亮祖见他不说,因对太祖细说:“郭英一箭射死友谅,此功极大。”太祖大喜,称赞郭英一箭胜百万甲兵,有此大功,并不自逞,人所难及。先令人取黄金百两,略酬今日不施逞的大德。当日聚会水陆诸将,筵宴庆赏。大小三军,俱各在本帐宰杀马牛,分给酒食犒赏。
  次日,太祖旋师,再入鄱阳湖里来,只见康郎山边,尸首交横,血肉狼藉,不觉泪下潜潜,对众将士说:“我当初从滁阳王起义,今日如此大战,幸得诸将成功,却不见了滁阳王;二来丁普郎等三十五人,并军士三百名,为我立功,一旦身死,忠臣义士,实可怜悯;三来友谅领雄兵六十万,与我交锋,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