朝庞太师自有打点,这且按下不表。
  至五更三点,万岁登殿,百官入觐,朝参已毕,文站东边,武立西侧。值殿官传旨已毕,忽有黄门官奏知万岁:“今有边关杨元帅特差副将沈达赍本回朝,现在午门候旨。”天子闻奏,想道:“朕差孙武往边关查察,尚未还朝,杨宗保缘何又有本章回朝?即传旨黄门官取本进览,不一刻,已将本章呈上御案。圣上龙目细细观看完毕,又向文班中看看庞国丈,明白他贪财诈赃,便道:“庞卿,杨元帅有本,你且看来。”国丈领旨上前,在御案侧旁细看,只见上面写道:
  原任太保左仆射、统领粮饷军机大臣、兼理吏、兵、刑三部尚书罪臣杨宗保奏:恭仰先帝洪恩浩荡,职任边关,将近三十载;复蒙吾主陛下加恩,奚啻天高地厚,虽肝脑涂地,难补报于万一。臣铭心刻骨,颇效愚忠,敢替先人余烈,以紊六律章程!兹奉钦差工部侍郎孙武至关盘查仓库,臣即遵旨将仓库悉行封固,恭候稽查。孰意孙武阳奉阴违,诈赃索贿,仓不查,库不察,称系庞洪嘱托,言每年应得馈礼五千两,共合银十二万五千,而孙武索送七万五千,有即以二十五年计每年三千两不为过多之语。依允即不予盘查,不允则回奏仓不亏为亏,库不缺为缺。当时臣不遂其欲,在帅堂吵闹一番,部将焦廷贵忿忿激烈,不遵规束,殴辱钦差,与臣例应并罪。惟臣职领边疆重地,不敢擅离,先将孙武、焦廷贵着沈达押解回朝,恭仰圣裁定夺。臣在边关待罪,恭候旨命。谨奏。
  庞国丈看罢大惊,想道:只说孙武材干能员,岂知是个无用东西,今日驾前文武众多,叫我如何对答当今?只得奏道:“陛下,臣伴驾多年,深沐王恩,岂肯贪图索诈。前蒙陛下差孙武出京,何曾有言嘱托?况今孙武现在,只求万岁询他,便知明白。杨宗保刁诈异常,自知有罪难逃,诬告谎奏,无证无凭,希图搪塞,况他纵将行凶,将钦差辱打,显系恃势欺凌,伏惟我主叽鉴参详。”天子道:“庞卿平身。”即传旨焦廷贵见驾,当驾官领旨宣进,焦廷贵昂然挺胸,踩开大步,直至金銮殿,全然不懂三呼万岁见驾之礼,高声道:“皇帝在上,末将打拱。”天子见他如此,也觉可笑!早有值殿官喝道:“万岁驾前,擅敢无礼,还不俯伏下跪么!”焦廷贵道:“要我下跪?也罢,跪跪何妨。皇帝,我焦廷贵下跪了。”天子倒也喜他耿直,知他不会说谎,便想先细细盘诘他失去征衣之事。
  当日圣上缘何不问殴辱钦差,倒盘诘起失征衣之事?原来法律重在起因,殴辱钦差原由却为失征衣而起,故先问征衣失否,为的是向呆将讨个实信。如若失征衣事真,则孙武诈赃事定假,诈赃事假,则焦廷贵殴辱钦差之罪不免。天子想罢,便问道:“焦廷贵,狄青解到征衣究竟怎样?且明言上来。”焦廷贵道:“征衣到也到了,因不小心被强盗抢去,险些狄钦差吃饭东西都保不牢。”国丈在旁,心头暗暗喜欢,难得圣上问失征衣事,更喜这莽夫毫不包藏。天子听了失去征衣,点头又问:“焦廷贵,失在哪里?”焦廷贵道:“离关不过二百里,是磨盘山强盗抢去,哪人不知,谁人不晓?”天子道:“失去多少,存留多少?”焦廷贵道:“抢得一件不存。”庞洪想道:圣上若再问下去,射杀赞天王、子牙猜事情必败露了,须要阻当君王诬蔑诘问为妙。即俯伏金銮奏道:“臣启陛下,那焦廷贵乃杨宗保麾下将官,今日已经认失征衣,此事既真,事事皆实了。狄青冒功抵罪,杨宗保屈杀无辜,李沈氏呈他冒功屈杀之语,实为确切,孙武诈赃显无此事了。焦廷贵如此强暴,岂无殴辱钦差之事?此案内情委曲,诚恐有费陛下龙心,伏祈陛下发交大臣细加严审,询明复旨,未知圣意如何?”天子道:“依卿所奏,但此事非小,不知发交何人?”国丈道:“臣保荐西台御史沈国清承办,必不误事。”
  当时圣上准了国丈奏议,发交西台御史审询。沈御史口称“领旨”,早有值殿将军拿下焦廷贵,他还是高声大骂道:“你如此真乃糊涂不明的皇帝了!怎么听了这鸟奸臣的话,欺我焦将军么!”国丈大喝道:“万岁前休得无礼!”焦廷贵乃一莽汉,怎知君上的尊严,还不断大骂奸贼狗畜类,当有值殿官,急将焦廷贵推出午朝门外,押回囚车而去。国丈奏道:“押解官沈达不可放归边关。”天子问道:“何故?”国丈道:“臣启陛下,倘然回关,杨宗保得知,自觉情虚,恐生变端。且将沈达暂行拘禁,待询明之后,方可释放。”天子准奏,着将沈达暂禁天牢,值殿官领旨,登时将沈达押下天牢去了。
  天子退朝,当有一般大臣见天子事事准依国丈,一个个敢怒而不敢言,只有庞洪、孙秀一退朝,便命人打开孙武囚车,同至庞府。若问孙侍郎是犯官,因何沈御史既领旨审办,又不带去?只为一班奸党相连,私放了孙武,独欺瞒得朝廷耳目,仁宗时奸臣势焰滔天,大抵如此。这且不表。
  当日孙武随着庞洪、孙秀至相府,胡坤亦来叙会。国丈道:“出京之日,一力肩担,怎生倒翻杨宗保之手,几乎累及老夫,实乃不中用的东西!”孙武道:“非我不才,他们早已暗算机关,装成巧计。”孙秀道:“岳父大人,且免心烦,如今埋怨已迟了。但这焦廷贵已招出尽失征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