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字说法。赞羲常川入宫襄办,定期举杠,一切旗锣伞扇,却摆着几里长,七零八落,几个执绋的都是母家亲族。醇王派了世子溥杰,威威风风送到寺里。赵老太太早拊棺大哭。热闹了 三昼夜,宣统传谕赴西陵安葬。那西陵却在直隶涿州地方,光绪崇陵的工程,还是民国修理完竣。到得孝定上宾,帝后应该同穴,崇陵虽则礼制未改,墙垣土石,无不较前代苟简。便陵前的一带荫木,也是疏落丛杂,有碍观瞻。梁文忠公梁鼎芬,曾经匍匐集资,种树数万,画着一幅《衣冠持锄种树图》,留作纪念。约莫过了十年,吴兴的刘京卿刘承干叩谒崇陵,看见陵木无多,急须培植,便那神道、碑亭、道路、桥梁,亦是东坍西损,未免不忍,恳恳切切地具疏补种,觉得松楸夹道,着实有点葱茏佳气。京卿又画幅《崇陵补树图》,同文忠先后济美。
  这时瑾妃最关切的只有赞羲。奉到宣统附葬西陵的谕,知道崇陵已由刘京卿修葺完固,总需先去量度一番。偏是曹锟听了吴佩孚的话,同奉天轻开战衅,兵戈匝地,烽火连天,京张的汽车,哪有工夫搭客?便能够到得涿州,亦是十里一堠,五里一堡,如何可以过去?赞羲暂且停顿,再看风色。宣统早避到什刹海,京里也搅成一团乱发。瑾妃算是大福气,早了半年三个月,不曾见天子下殿的悲剧。有人说舟山的鲁王,缅甸的桂王,比宣统尤其可惨。这话未尝不是,但在明末时代,已弄到山穷水尽,马仰人翻,才有这种模样。清朝的内政固然紊乱了,外交固然失败了,若不是袁世凯有心播弄,隆裕未必肯拱手让人。世凯总道惟我独尊,料不到谋事在人,成事在天,落得万年遗臭。宣统在宫里意兴落寞,借此却好增长知识,发育聪明,谈不到亡国不亡国呢。
  赞羲等得波恬浪静,悄悄地向崇陵走了一趟。光绪两帝后,固然地宫永閟了。旁边的余地,尽可备用。还想到次妹珍妃,浅葬京西田村,毕竟亦非终局,趁此一同起舆,夫妻姊妹,共此一丘,不是一劳永逸吗!选定了下葬吉日,先从田村将珍妃 金棺,请到寺里,向交通部商借了一辆汽车,预备两棺安置,免得沿途惊动。赞羲同了内务大臣耆龄,带了几名仆从,妥为照料。卤薄仪仗,是用不着了。寺里的僧众,感念瑾妃是个施主,随棺步送。皇族中只有世子溥杰,还为着是赞羲女婿,公义却带着私情呢。女眷中铁夫人、志夫人,耆龄的媳妇,溥杰的夫人,在车站上设筵叩祭。金棺已摆设齐整。呜呜一声汽笛,风驰电掣地去了。志耆两个人,奉着金棺,安抵崇陵。守陵的旗员,早经鸠工庀材,认真督率,总算树碑题碣,一律封完。
  志耆瞻拜一回,嘱咐守陵的随时保护,志耆也就此回京了。
  宋人诗句道 :“汉寝唐陵无麦饭 。”试问十余年来,樵采往来,牛羊践履,东西两陵,还堪设想吗?若熬馁而,哪得不思之一恸呢?唐人诗句又道 :“金鱼玉碗出人间 。”你想殷虚的龟甲,洛阳的甬器,几千年来,还逃不掉这浩劫。东西陵没人管理,发掘偷盗,哪里防制得住?怕要搬到他国陈列所里了。
  我想古来舜禹各陵,大圣、大贤,固然历朝致祭,便是改元易朝,对着先朝陵寝,莫不优加敬礼。清初的崇奉孝陵不是榜样吗?只有胡元灭宋,把绍兴皇陵,尽行打破,还想将帝后骨殖,捣泥造塔。全亏山阴唐珏,偷葬在兰亭山下,墓上又种着青青一树。我记得蒋铅山一阕《金瓯线解酲》道:锹锄破藓苔,畦畛当乾亥。有甚来龙,万笏朝天矮。金函次第排,莫教歪,石马铜仙无处摆。一抔黄土荒原盖,只有燕雀啁啾上冢来。樵夫拜,把冬青一树,遮定坟台。
  宣统既经出宫,瑾妃既经安葬,我这部清代艳史也就此好大大结束。况且近来南边的清史列传,北边的清史稿,次第出版。那些可传的妇女,不患他湮没不彰了。在下采取的书籍, 在朝在野,或庄或谐,统计有百十种。此外,文集、诗集、词集,一鳞一爪,实在记不得许多。零零碎碎,琐琐屑屑,攒凑拢来,成就了这部艳史。却从顺治入关为始,宣统出宫为止,共有二百八十余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