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,那花瓣儿,一片一片的落下地去。墙根边,这时有一对男女,静悄悄的坐着,那女的便是佛库伦,男的正是乌拉特。佛库伦软靠在乌拉特怀里,一边哭着,一边诉说她别后的相思和养孩儿的痛苦。乌拉特一边劝慰着,一边伸手替她抹去眼泪。正是千恩万爱,婉转缠绵!那一抹斜阳红上树梢,也好似替他两人含羞抱恨。这时干木儿的外孙儿印阿,是恩库伦的儿子,年纪也有十二岁了,他正爬在树上采花儿。一眼见墙根下一对男女对泣着。再定睛看时,认得那男人是乌拉特,女人便是他阿姨佛库伦。这乌拉特,是市尔胡里村上男女老小人人认识他的,也是人人切齿痛恨不忘记他的。印阿一时兴头,也忘记了忌讳,便悄悄的去告诉了他公公干木儿。

  干木儿是一村之长,又是一个好胜的老头儿,叫他如何忍得呢?便立刻跳起身来,赶出大门去,要和乌拉特去厮拼。这时村坊有一个霍集英,长得高大身材,气力又大。全村的人,除了干木儿以外,要算他最得人心。当时他见了,忙上前去一把拉住干木儿,问起情由,干本儿又不好说得。这时客人未散,大家便围着印阿。他母亲恩库伦在一旁听了,捏着一把冷汗。大家听完印阿的话,便面面相觑,一时里说不出话来。霍集英一转身,把干木儿两手捉住,反绑起来,同时大家翻过脸来,把干木儿合家老小一齐捉住,绑在院子里大树上。一面,霍集英带了五十个大汉,赶到后院子,悄悄的埋伏在墙头上,霍集英自己爬在树梢头,倒着耳朵听时,他两人唧唧哝哝,正谈到情浓的时候,忽听得一声大吼,和半天里起了霹雳似的,墙头上跳下许多人来。有一个大汉,从乌拉特头顶上跳下来,骑在他脖儿上,被乌拉特一耸肩,那人直摔在五丈外,脑袋砸在石块儿上死了。这时佛库伦吓得只向乌拉特怀里倒躲,霍集英见了,怒不可当,赶上前去抢夺,乌拉特一手搂着佛库伦,倒退在墙角里,腾出一只手来,揪住人便摔。也有被他摔死的,也有被他脚踢着受了伤倒在地下哼的。乌拉特地位又站得好,气力又大,一时被他弄翻了一二十人,看看奈何他不得。可是,村里的人,越来越多。有许多人拿着刀枪,蜂拥上去。

  正在乱哄哄的时候,忽然半空中飞来一条套马绳子。乌拉特一时措手不及,连臂儿腰儿都被套住了。随手一拽,掀翻在地,八九十人一齐拥上去动起手来,把他上下十几道绳子捆绑起来,绑得和粽子相似。佛库伦也被他们绑住了,一齐推进院子来。霍集英坐在当地审问,乌拉特一句也不躲赖,把上一回如何受伤,如何躲在湖边林子里,如何在月下与佛库伦相见,如何佛库伦答应他在真真庙里相见,如何上骆驼嘴去打扫山洞,如何假装猛虎劫佛库伦上山峰,如何在山里结下恩情,如何送她下山,如何打听得佛库伦生下小孩,如何暗地里通消息与佛库伦第三次相见,商量带了孩儿逃回梨皮峪去做长久夫妻,从头至尾,说得一字不漏。两旁的人,听得个个咬牙切齿,许多女人都拿手指着佛库伦,骂她不认恩仇,不顾廉耻,顿时院子里闹盈盈的嚷成一片。

  霍集英站起来,喝住众人,便招呼了十二个在村中管事的家长上去,商量了一会,大家都说这私通仇家的罪名,俺村里祖宗一向传下来是该烧死的,如今俺们也把乌拉特、佛库伦和爱新觉罗?布库里雍顺三人拿去烧死。至于干木儿身为村长,他女儿做下这丢脸的事体,也应该把他全家赶出村去。这番话大家听了,都说快意。当夜便把乌拉特、佛库伦和他们孩儿三个人,关在一间屋子里,又把干木儿两老夫妻、和正库伦、诺因阿拉四个人关在一间屋子里。恩库伦原也有罪,只因她儿子印阿有报信的功,将功赎罪。又因为她是已经出嫁的人,便依旧放她回丈夫家去。

  第二天,在村口山坳里,搭了一个台,台上铺了许多麻秆柴草引火之物,远近村坊里的人,从早起便围在台下看热闹。直到正午时分,只见一簇人,拿板门抬着乌拉特、佛库伦二人,那小孩子也绑在佛库伦怀里,一会儿推上了台。台上竖有两根木柱,他两人紧紧的绑在木柱上。看乌拉特时,依旧是笑吟吟的脸不变色,只有佛库伦低垂粉颈,那眼泪如断线似的珍珠滴个不止,布库里雍顺在他母亲怀里,也哭得声嘶力竭。台下许多人都围着看着笑着骂着跳着,闹成一片。停了一会,佛库伦睁眼看时,见他爹爹、妈妈和哥哥、姊姊垂头丧气的在前面走着,后面一大群村民,各各肩上扛着刀枪,押着走出村去。只有恩库伦一个人哭哭啼啼跟在后面送着。走过台下的时候,他母亲抬起头来,唤了一声“我的孩儿!”早被台下一班闲着的人,连声喊打,推出山坳去了。佛库伦眼前一阵昏黑,便晕绝过去。隔了多时,一阵一阵浓烟冲进鼻管,惊醒来看时,那台下早已轰轰烈烈的烧着,一条一条火焰,像毒蛇舌头似的,直向她身上扑来,可怜吓得她浑身乱颤。乌拉特回过头来,只说得一句:“我害了姑娘!”

  这时,忽听得台下一声呐喊,接着山峡上潮水似的拥出一大群人来,各个执着刀枪,见人便砍,猛不可当。乌拉特认识是自己村里的人,便大声喊道:“快来救我!”便跳上五七个大汉来,在火焰堆里,斩断绳索,抢出人来。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