国公使始兴辞而出。外宾既去,又是些清室忠臣如陈宝琛、梁敦彦、联芳、世续等,也列着队,就殿阶下叩拜。辜鸿铭因来得迟了,乾清宫侍卫不放他进去。辜鸿铭没法便跪在乾清宫门口,叩头大哭了一场,方才自去。他这举动,似乎自己一片忠忱不获知于故主,所以一腔悲愤无可发泄,只得叩头大哭了。溥仪这场婚礼,事前虽不曾通知各处的,但事后却哄传远近,而且有诧为奇观的。民国的时代,能再睹这君主结婚盛典,也是历史上一种纪念啊。

  光阴荏苒,转眼是民国十四年了。在十三年的冬天,因为曹锟做着贿选总统,吴佩孚和张作霖在那年战过一次,张作霖大败出关,从此便养精蓄锐,一心要报前仇。到了去年的秋间,卢永祥在浙江发难,和江苏齐燮元苦战了两个多月,张作霖就调兵进关,响应卢氏。吴佩孚也倾全国之兵,同张氏决战。这个当儿,国民军首领冯玉祥,他受了吴佩孚的密令,出兵热绥。不料冯玉祥面上答应了,暗中却和奉天张作霖通了声气,就与国民军师长胡景翼、岳维峻、孙岳等一班人私下结合好了,但等吴佩孚出京,进兵督战的时候,冯玉祥便由热河回军,围住北京,囚了曹锟,截断了吴佩孚的后路。这样的一来,吴氏不得不败退天津,甚至只身走岳阳,度他兵舰上的生活去了。

  冯玉祥既倒戈进京,在这当儿,却实行起封闭清宫来。他的意思,以为民国成立将十四年了,清宫依然存着,而闭门做他的小皇帝,仍旧乱赠诰命,滥加封典,那不是笑话吗?况现已五族共和,溥仪虽是满人,也同是中华民国的人民,帝位既除,就是平民,一样有选举之权,是汉民同等的待遇,怎么任他妄作妄为,在那里做小皇帝呢?这是应该铲除的了。加之清宫里的器物,都是人民公有之品,如今专制已没有了,这些公有物应得还我们人民。至于清室的私物,自然检出来任他们取去。可是清宫里的什么珍宝杂物,何只几十万件,既要分出公物私物,势所必然要大大的检查一番。这一场举动,把清室的一班族人,吓得手足无措了。如世续、耆善等纷纷四面运动,要想取消封闭清宫的成议。

  哪知冯玉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,派旅长鹿钟麟率领卫队,迫令把清宫封闭,限日组织清室善后委员会,检查清宫物件。一面限令清宫嫔妃内监即日迁出。于是清宫大起恐慌,别的不讲,单说二千余的太监宫人一时也没处安插哩,倘别处去赁房屋,也没这般宽敞宏大啊。然因国民军催逼紧急,只得由世续先把外府的太监五百人,给资遣散。可于仓忙之中,有些内监不及收拾物事的,空身走了出宫。遣散费每人不满十元,这班太监既成了残废之人,平日是坐吃不工作惯了的,一没地依身,叫他们去干什么呢?因此,有百多个太监立在宫门前掩面痛哭,形状很是凄惨。那些宫女,倒出去可以配夫成家,不比太监们无可容身的困苦咧。

  其时,溥仪见国民军要封闭宫廷,慌得不得了,当由他的英文教习庄士敦雇了一辆汽车令溥仪扮做日本装束,在汽车里,如飞的望德国公使馆来。恰德公使不在馆里,庄士敦又令汽车,驰往法国领事馆去,法公使却拒绝不收。庄士敦不得已,只好到日本领事馆里,又逢着日本领事公出。溥仪见几个不讨巧,心上着急了起来。庄士敦又替他设法再到日本兵营里,当由书记官打电话给芳泽公使,芳泽公使便乘车到日本兵营,亲自接了溥仪到使馆里,并收拾一个房间与溥仪居住。芳泽公使答应保护溥仪的安全。第二天上,又把溥仪夫人也接了来同居。那时,世续等一班旧臣到日本领事馆里,叩头给溥仪请安。

  过不上几天,适逢溥仪的生辰,联芳、梁敦彦、耆善等一齐乘了汽车,去给他们的故主拜寿。溥仪虽为逊帝,但他若很安分的,就在北京城里,也不至于惹人注目。偏偏那些故日的臣子,上奏疏哩,求封典哩、叩贺哩,弄得乌烟瘴气,溥仪不安起来,一有些风吹草动,就要逃走躲避。其实他也不过一个平民,谁去害他?有甚危险呢?但给这一班旧臣痛哭流涕的一来,转把溥仪身价抬高,依然放出皇帝的场面来啦。当溥仪到日本使馆时,国民政府质问他为什么要逃走呢?清室回答:恐怕有危险。但溥仪迁居,由国民军卫兵在门外保护,他觉得很不自由,而且起了疑心,所以逃往使馆。不过北京的谣言一天盛似一天,都是不利溥仪的谣言。溥仪身居日本使馆,心里兀是不安。于是和日本领事商量,请他保护出北京。芳泽公使允许了,即命日本书记护卫着溥仪,乘了火车出京。一声汽笛长鸣,故国幼主也随着汽笛声音,风驰电掣般的直往天津去了。

  这里国民军迫着清宫迁出。那清室的瑾瑜两太妃死也不肯出去。瑾太妃大哭道:“咱们国亡家破,连一点宫室都留不住吗?咱愿死在宫中,不出去的了。”清室族人王公大臣等一齐来劝着道:“这是民国政府的命令,现在暂为迁出去,将来仍要进来的。”瑾太妃怒道:“无论以后怎样,如今要咱出宫,是万万不成功的。”瑜太妃也是这样的说法。好容易给皇族们再三的劝慰,终算把瑜太妃劝转了。但不愿单身出去,必得和瑾太妃同走。这时大家又去劝那瑾太妃,百般的解释,连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