角徵羽的玩意儿,可怜他不过重演《九败章邯》中,楚霸王出台趟马的时候,锣鼓打《十面埋伏》的调门,所以他这时乱猜一下,预备猜错时给福晋一笑而已。哪知恰被他猜着,大福晋还当他是内家啦。但是若没有这一猜,也不至于弄出事来了。

  其时柳筱阁已猜中了,自然要充内行到底,逼着大福晋再弹一曲《十面埋伏》。大福晋更不推让,就重整弦索,再和宫商,弹起那《十面埋伏》的乱声十八拍来。柳筱阁虽是一窍不通,也觉得十分热闹。只见大福晋手忙得碌乱,顾了弹又顾拍,拨挑按捺,十指齐施;悠扬处如泣如诉,刚劲处如虎啸龙吟。可惜弹给柳筱阁这不识货的听,冤屈了福晋的好琴了。因为大福晋的琴技,北京很有名望,休说是满族中算得名手,就是我们汉人中也未必有胜于她的呢。偏偏这木偶式的柳筱阁倒有这样的耳福。倘然把当时琴声用收音机收着,放到如今,不是成了绝响吗?大福晋似这般的弹得珠汗盈头,柳筱阁也依然是木不通风,全不知道好坏,真可算得是鲜花栽粪土,脂粉馈无盐了。

  大福晋正弹得起劲,却一位知音客从外面来了。这知音客是谁呢?自不消说得,便是那位醇王爷了。原来醇王听了老九的一片鬼话,心上疑惑起来,也不到别处去,竟同了老九一直回转王府来。那些王府中的当差预得老九的知照,也一声不吱地接了王爷进去,只依例上前请了一个安退去,在一边瞧他们演活剧。当下醇王走进邸中。平日总是先到内书房,看了些各处来的公文请单及外吏内臣送给他的许多礼物单;一样样的过了目,然后到上房和大福晋谈些闲话,在福晋房里用了点心,才出来再理公事。这个时间,大约已是下午三时多了。因醇王从朝里回来,终在这个时候了。那时柳筱阁已去,万万不会撞见的啦。习惯成自然,是百无一失的啦。岂知今天醇王回来得特别早,逾了往时的定例,大福晋是做梦也不防的。她不晓得还有一个冤家老九,在那里撺掇着是非呢!

  这天醇王有老九领了路,也不照例到书房,却一直转入后堂,望着园中来了。但此时如无老九作伥,醇王就逾了时间早归,他必定先到书房,邸中侍女瞧见了,忙去通知大福晋打发柳筱阁溜走,还正来得及哩。现在老九一作梗,醇王也忘了所以,便一直往前的走到花园里去咧。当醇王踏进后堂,已听得琴声嘹亮,知大福晋弹的,因府中无第二人会这玩艺的呀。醇王刚待跨入园门,老九就止住了步不走了。醇王见老九退立一旁,心里愈不安了,想其中定有缘故,那疑云更阵阵上来啦。这许多地方,是老九的奸刁处。他似这般一做作,明明是提醒醇王,叫他注意的意思。在这当儿,一个侍儿手中提了一把酒壶从花园中出来,一见醇王,慌得倒缩回去。醇王见这侍儿一种鬼鬼祟祟的样子,更令他增添疑惑了。于是就喝住那侍儿,不许他回转,自己便顺着琴声走来。醇王在自己邸中,一望已明白了,知道大福晋是在花亭上弹琴,所以也向花亭而来,走到亭畔,听得琴韵悠扬,不由得喝一声彩。

  这喝彩声把亭上的琴声立时打断,大福晋听见是醇王的声音,早吃了一惊,慌忙将琴一推,待探首出来望时,醇王已走上了花亭,瞧见柳筱阁坐在那里,大福晋呆立在窗边,两眼直望着自己发怔。不觉大怒道:“反了,反了!真会有这件事的吗?”柳筱阁一见是醇王,也不免吓了一跳,他一时情急智生,待那醇王立在亭门口时,便忽地直立而起,冲到醇王面前,乘他不曾提防,只飞起一腿把醇王直踢下亭去,自己就拔步一溜烟的逃出花园去了。这也是柳筱阁淫罪未盈,不该绝命。老九怕做大福晋的冤家,中途见大功告成,便退出外面去了。但一个王府之中难道会没有一个当差的跟随吗?因花园是醇王内府,游玩的都是眷属。当差的不奉召唤,不能进入后堂的,何况是到花园里来了。那老九到园门退下,也是这个意思。醇王给柳筱阁踢了一个跟头,已然头晕磕铳,哪里还能叫喊呢?不然,只要他一声高呼,柳筱阁就是生了翅膀,也飞不出这个王府啊。那管园门的见柳筱阁很急促的跑出来,本要拦住他的。后想他是大福晋的红人,虽有老九的命令叫他将园门守住,却不曾吩咐他捕人。况老九的势力到底不能和大福晋比较,自己做个管门人,敢与福晋作对吗?想到这里便任那柳筱阁出去了。

  醇王跌在地上,由大福晋扶他起来,一面替他拍着尘埃,一头泪汪汪的跪在地上认罪。醇王起初是怒气勃勃,恨不得把剑拔出来,拿大福晋一砍两段。继又想自己是个摄政王,这事如声张出来,反于名誉有关,满朝文武得知,必看轻了自己。且与大福晋多年的夫妇,也有些不忍。她终不好,现在儿子溥仪做着皇帝,说不定存太后希望哩。倘一经揭穿出来,也须累及儿子。醇王想到这里,气早乎了下去。只长叹一声,吩咐大福晋,下次不准和柳筱阁来往,否则须小心脑袋。大福晋含泪应允,且按下了。

  再说革命党几番起事不成,倒牺牲许多生命,如何肯甘心呢?这次却暗中运动了军队,在武昌起义了。风声所播,各地都响应,清廷听得消息,顿时手足无措,平时又没防备,万不能和民军打仗。因此溥仪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