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身后,也站着许多旗装女人。那男子的衣服浑身黄色,许多男人穿着袍褂,大家都称坐在榻上的男子叫“佛爷”。牡丹春进了屋子,便有老妈妈上来,领她到榻前跪下见礼。对她说:“这位便是当今的万岁爷。”

  牡丹春到了这时,也便无可奈何,只得暂时依顺着。与她同时进院来的还有五六个汉女,内中有一个扬州女子,年纪只有十五岁,却十分活泼。她进宫来不多几天,觉得烦闷,常常嚷着要出去,牡丹春劝她耐心守着,她不听。有一天夜里,她觑宫女不防备的时候,溜出园去,被园外的侍卫捉住,送进园来。皇帝知道了,大怒,立刻发给管事妈妈,拿白罗带绞死。从此江南来的美人,见了都害怕,不敢离园一步。

  讲到那“海棠春”,原是大同地方的女戏子,小名玉喜,常常到天津戏园子里来唱戏,唱青衣,面貌又标致,嗓子也清亮,又能弹琵琶,吹羌笛。那班王孙公子,天天替她捧场,在她身上花的钱,也整千整万的了,玉喜却一个也看不上。内中有一个穷读书人,名叫金字蟾的,也迷恋着玉喜的美色,天天到她戏园子里去听戏。每去,总是坐在台口,仰着脖子,目不转睛的看着听着,不论刮风下雨的天气,从不间断。这金宫蟾,原长得眉清目秀,白净脸儿。玉喜在台上唱戏,也看见台下有这么一个人在那里痴痴的看着她。起初还不觉得,后来日子久了,玉喜也不觉诧异起来,这时候正是大热天气,平日那班捧场的王孙公子,都怕热不来听戏,池子里卖座很少,独有这个金宫蟾依旧端端正正的坐在台口,脸上淌下汗来,他连扇子也不带。玉喜在台上一边唱戏,心中不觉感动起来,因此,她唱的越发有精神,但别人难以领会这意思。

  一天,玉喜唱完了戏,卸了装,便悄悄的走下池子来,在金宫蟾身旁陪坐着。这金宫蟾几年来一片至诚心,如今竟得美人屈驾,真是喜出望外。但是他虽是思玉喜想得厉害,到底他是一个书呆子,在这人众之下,见了这位美人儿,不觉怕起羞来,一时里找不出话来和她攀谈。后来还是玉喜先开口,问他尊姓大名。那池子里的看客,也不看台上了,大家把眼光定在他俩人身上,嘴里啧啧称羡,说这客人艳福不浅。金宫蟾被众人的眼光逼住了,越发说不出话来,除告诉了他名姓以后,胀得满脸通红,也找不出第二句话来问她。玉喜看他怕羞怕得厉害,心中越发爱他,悄悄的告诉他家住在某街某某胡同,然后对他嫣然一笑,转身去了。

  这金宫蟾待玉喜去了半晌,才把飞去的魂灵收回腔子里来。正要站起身来出园去,忽然想到自己原是一个穷读书人,进京来赶考,银钱原带得不多,偶然到园子里来听戏,被她的美貌迷住了。每天买戏票的钱,还是典当得来的,如今连皮袍也当了钱。在这客地里,借无可借,当无可当,两手空空,如何去见得那美人?要知这金宫蟾后来能见得玉喜的面否,且听下回分解。












第六十七回 倾心一笑杏花春解围 祝发三年陀罗春守节

  却说金宫蟾迷恋玉喜,又苦得没有银钱,只站在戏园门口发怔。心中想不去呢,又舍不得丢下这美人儿,要去呢,又苦得囊中空空。后来发了一个狠,把身上穿的纱大褂子脱下来,到长生库中去典了几吊钱,换穿了一件夏布大褂子,踱到玉喜院子里去。玉喜见了,满面堆笑迎接着。她师傅见了这样一个穷书生,连眼角儿也不去看他。玉喜见房里人看他不起,便替他说道:“他是六王爷家里的师傅,很有势力的。你们倘然怠慢了他,能叫俺们立刻存不住身。”他们听了也害怕。停了一会,摆上酒来,玉喜陪着他在房里,两人密密切切的一边谈着心,一边喝着酒。金宫蟾这时快活得好似登了天一般。吃完了酒,金宫蟾从袖子里抖出几吊钱来,放在桌上,转身便要告辞出去。玉喜一把抓住他的袖子,笑说道:“你真是一个傻子!谁要你的钱来?再者你既到了俺这里,也由不得你回去了。”说着便把他捺在椅子上。这原是金宫蟾求之不得的,便乐得嘻开了一张嘴,再也合不拢来。他俩人在房中调笑了一阵,便双双入帏,同圆好梦去了。

  第二天清早起来,玉喜自己拿出钱来,替他开发了房中婢女和师傅们,整整花了一千两银子。那班下人得了银钱,便千谢万谢。从此以后,院子里的人,都拿他当贵客看待。玉喜每天戏园子里回来,金宫蟾便早已恭候在她房里了。那班王孙公子还睡在鼓里,还在玉喜身上拼命花钱。玉喜拿了他们的钱,暗暗的去贴给金宫蟾。后来玉喜打听得宫蟾家里不曾娶过妻子,便打定主意要嫁给他。拿出历年的体己银子,悄悄的交给宫蟾,在三不管地方买下一所宅子。他俩人天天商量着如何打扮这座屋子,买了许多木器,把个房子铺设得簇新,打算择一个吉日,他们成双作对的搬进新屋去住。宫蟾雇了许多婢仆,先一日在新屋子里住着。第二天便雇了一辆车去接玉喜。宫蟾走进院子去一看,顿觉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。走到玉喜房里去一看,只见脂粉零落,帏帐萧条。有一个老婆婆守着空房。宫蟾急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