郡王说道:“这个媳妇儿真能说话,好似朕院子里的鹦哥,听了叫人忘倦;如今皇太后正好少一个陪伴说话的人,朕如今把她留在宫里,每日陪着皇太后说话消遣儿。朕也做了一个孝子,你也不失为贤孙。”永城郡王虽明知皇帝不怀好意,但也不好说得,只得把他的福晋留在宫里,垂头丧气的出来,冷冷清清住在家里;他想起爱妾亡儿,郁郁寡欢,不多几天,便成了咯血之症,一病死了。永城郡王死过以后,那春阿氏便升做妃子,每天和皇上寻欢作乐,调笑无间;正快活的时候,忽然那皇孙出现了。

  在乾隆帝心中,还不免有子孙骨肉之念,去和春阿妃一商量,那妃子一口咬定,说:“陛下收留不得的。事隔多年,真假不可知;即使果然是真的,他日续嗣郡王,长大起来,知道妾尚在宫中,必不甘心于妾,为他生母报仇。那时外间传播,皇上也有不便的地方。倘然一定要招认他做皇孙,便请陛下赐妾一死,妾也无颜侍奉陛下了。”说着,便掩袖娇啼起来。皇帝最宠爱这个妃子,见她一哭,便心疼起来;忙拉着她说了许多安慰的话。到了第二天,又把和珅传进来,忽然换了一副严冷的面色,说道:“那皇孙已死七年,宗人府中有案可查;现在忽然外面又有一个皇孙出现,定是那奸僧妄图富贵,欲仿宋明的故事。卿须传集刑部官员,另立特别法庭,从严审问明白,莫叫村野小儿,冒认天家骨肉。”

  和珅听了这番话,心中早已明白;退出宫去,把皇上的圣旨宣布了。第二天,由刑部主审,请大学士都御史诸官员们在一旁陪审,公堂设在乾清门左面空屋内。和珅和刘统勋两位大学士,高坐中间,两旁坐着六部人员。刑部有一个章京名保成,口才敏捷,性情狡猾;和珅知道他是一个能员,便委他做主审官,坐在公案下面。停了一会,把那和尚和孩子两人提上堂来,先由保成照例把他两人的来踪去迹审问一过;便站起来对堂上说道:“诸位大人,据卑职看来,这里面大有疑窦。诸位大人倘肯给卑职审问的权柄,卑职立刻可以把这案件问个水落石出。”

  和珅听了保成的话,便微微的点头答应他。保成转过脸来,喝声:“把妖僧捉出去!”便走上两个虎狼一般的差役来,揪住圆真和尚的衣领,直拉出堂外去。保成便慢慢的踱到那孩子跟前,举手便是两个嘴巴,打得那孩子哇的哭起来。满堂官员看了,都大惊失色。只听那保成大声问道:“你是什么地方来的村野小儿?受那妖僧的欺哄,胆敢在朝廷上冒认皇孙。这是犯的死罪,你若不好好招供出来,便当砍下你的脑袋来!”说着,擎起佩刀来,搁在那孩子的头颈上。

  那孩子被吓得直叫起来。一边哭着,一边说道:“我原不知道什么是皇孙,我只知道那和尚是我的爸爸。我记得四五岁的时候,和尚常常指着我,对别人说道:这孩子姓刘。这样看来,我是刘家的孩子,原不是什么皇孙;我本不知道皇孙是什么,那和尚对我说:‘到了皇上家去,可读书做官,有好饭好菜,穿好衣服,出门骑小马,坐小轿,有许多人侍奉我。”如今你们不给我骑小马坐小轿,又要拿刀杀我;我不愿做皇孙了!求你们放我,仍旧跟着和尚一块儿回去,可好吗?”

  这孩子说完了话,又大哭起来。堂上许多官员,看这孩子可怜,便都替他抱屈;只因怕和珅的威势,大家不敢多嘴。保成听这孩子招供了,心上十分得意。回过头来,对堂上笑说道:“诸位大人听得么?他原不是什么皇孙;竟是刘家的孩子。如今卑职审问明白了,请大人们定案。”

  这时刘统勋坐在堂上,忍不住站起来,说道:“这案且慢定。试问三尺孩童,在威吓之下,何求不得?况且据那和尚说,这孩子生下地不多几月便抱出府去。究竟是不是皇孙,莫说这孩子自己不知道;便是俺们活动喏大年纪,那自己在父母怀抱中的情形,怕也不能明白。据本大臣看来,今日这桩案件,非得再把那和尚传上来审问一番不可。”和珅听了他的话,心中好不耐烦。便冷冷地说道:“贵大臣若不嫌烦,便再把和尚传上来审问审问也不妨事。”保成在下面,又叠连声喊:“传和尚!”那差役又把和尚拥上堂来。这孩子一见那和尚,便指着和尚哭道:“俺好好的姓刘,怎么叫我来冒认皇家孙子?如今却害我杀头来了!”说着,又拉住和尚的衣角,大哭起来。这和尚露出十分诧异的神色来,说道:“你明明的一位皇孙,如何今天变了口供?从前俺对人说你姓刘,原是怕人知道,为遮人耳目起见。”那保成不容他说话,把公案一拍,喝声:“妖僧胡说!这孩子自己已供认了,你还不快招么?”喝一声:“用刑!”那左右差役,接着一声喊,唿啷啷铁链夹棍,一齐丢在那和尚身旁。吓得这孩子又大哭起来,说道:“俺们快回去罢!俺不愿做皇帝家里的人,皇帝家里吓死人也!”和尚气愤愤地指着堂上说道:“都是你们这班奸臣,上欺君皇,下虐人民。你们吃的是清朝俸禄,永城郡王是嫡亲的皇子,和你们有什么仇怨?却要灭绝他的后代。俺死了做鬼,也要和郡王来揪你们的魂灵呢!”圆真和尚说罢,还咬着牙齿,奸臣奸臣骂不绝口。骂得和珅火起,喝一声:“打死这贼秃!”那左右差役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