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金二两,神福酒菜俱在其内。”仲卿道:“依你就是,但行李不暇回取,将若之何?”梢公道:“这大通镇上,怕买不出?”仲卿乃上岸,置办铺盖回来,水手埋怨道:“买多少物件,耽误了数十里好风!快些走罢,让我们好扯篷开行。”仲卿上船,见舱虽小,但仅有两客,年貌相去不远,只在十五六岁之间,好像子邮,愁容满面。仲卿拱手道:“借光。”二人看仲卿不俗,起身道:“有亵。”仲卿问道:“尊容上姓?”答道:“弟等姓白。”仲卿道:“贵处哪里?”答道:“陇西。”仲卿因其先阻梢公搭客,似有厌烦的意思,便不深谈,将中舱门关好。常时只在船头看山飞树走、水反云停的景致。
  这日停泊湖口,闻中舱叹道:“往年经过,何等气象,今朝脱难,仅此而已!”相与泣下,又不敢出声。仲卿想道:“言论恰似淮南声音,未知重进近作何状?若亦败亡,此必是其子弟。”乃由篷上走入后舱,见梢公、水手俱上岸去了,即转到中舱。见两客人,一个拐在榻上,一个坐在机上,便拱手道:“二位先生请了。”齐起身答道:“不敢。”仲卿道:“今日风顶,船似难开,可上岸观观湖山景致。”答道:“素性不谙,请便少陪。”仲卿道:“同游方有趣味,君等无兴,我也索然。敢问二位先生大名?”榻边的道:“小弟名英,舍弟名华。”仲卿道:“府上不似陇西声口,确像淮南。”白英道:“常往来于淮阴、广陵。”仲卿道:“敢问李节度近日若何?”白英道:“与足下有何瓜葛?”仲卿道:“也曾相认。”白英道:“已殉周朝国难了。”仲卿道:“先生莫非其族?”白华道:“足下误矣,我姓白,他姓李,如何为之族?”仲卿笑道:“姓随便说,耽不住你假借。”白华道:“便是其族,尔意欲何为?”仲卿道:“闻得此处悬有赏格,称淮南有子脱逃,拿获者赏金千两,所以问之。若是遇见,查明擒住,好请赏也。”白英顿了顿笑道:“吾等正是,足下可拿去请赏。”白华道:“我们正欲拿你,为何连行李俱无?若不系仲卿,如何惊慌,答出古璋名姓?”仲卿笑道:“不敢相欺,小弟正是仲卿,前同韩子邮到淮南,欲请李公进兵,闻患病卧牀,住下十日,不得痊愈,始舍往川投友。因路上盘诘得紧,故绕道过江入蜀。”白英道:“韩子邮何往?”仲卿道:“恐同行招事,乃留彼于山中。”白华道:“尔系逃亡,却非仲子,休打诳语!”仲卿道:“何也?”白英道:“亚公、子邮图形发到淮南,节度公供之书室,朝夕焚香,弟等亦常瞻仰。今细看足下,虽然卓荦,但眉目全非,如何冒得?”仲卿道:“要看真眉目么?”白英、白华道:“实愿见之。”仲卿往后舱,用碗取得江水,微声密祷,将袖往上拭拂,即刻还出旧样,笑道:“请视原仲卿。”二 人仔细看定,惊道:“此何理也?”慌慌下拜道:“夙仰丰神,今获谒见,萍水相逢,皆系同心报国,窃幸附骥。”仲卿慌答道:“如蒙指使,敢不竭蹷!”三人起来,白英道:“弟实系李节度之子李之英,这系表弟王之华,先姑丈王清忧国丧身,遗此一线,先父爱之如子。及后逆知大势已去,事不可为,誓死报国,命愚弟兄避迹,留存王氏、李氏宗祧。弟等不忍,先父再三催逼,只得从命,始离淮南。嗣又潜入,见父亲丧亡,周土全归赵氏,乃复逃出,欲往吴越。因素悉其懦弱,故转念入川。高将军彦俦与先父有八拜之交,且到彼处再作道理。今天使逢先生,诸事皆愿指教。”仲卿道:“彼此相济,共舒国难,敢不敬从。”王之华道:“亚公先生,韩子邮实在何处?”李之英道:“今后不可呼亚公二字。”王之华道:“我正忘之,我以后只呼古公罢。”仲卿道:“极好,我也将仲卿藏起,且做古璋便了。子邮实在黄山洞府,他醒时,也系要入蜀的。天下英雄无几,横竖皆可会得着。”李之英又说道:“古公,川中所主者谁?”古璋道:“亦无第二人可投,与君等相同。”王之华道:“更妙了。”李之英道:“愚兄弟闷坐,殊觉无聊,今幸得古公指教。”王之华道:“日里将舱门开开,可以共话。”李之英又说道:“古公真面目犹须暂隐。”古璋仍依然改变过来。
  三人从此遂成莫逆,朝夕或谈天下形势,或论古今兴亡,或说长枪短剑,或辩兵法阵图。王之华于箧中取出家传的书,请教道:“注解阐幽发微,挖出作者心煮,然未知可是二公之笔?”古璋接看,乃孙武子十三篇、孙膑读人五篇,系韩信、赵充国注疏,看道:“好书,好书!且待读毕奉复。”乃携到前舱,通宵反复展玩。次日交还道:“无幽不显,无微不到,非二公安能诣此?其为真本无疑。”自此之英尽出箧内藏书,终朝商榷讨沦。
  这日天气晴明,之华道:“可到船头眺望。”三人同出前舱,见两边俱系悬岩峭壁,仰观惟见峻岭侵霄,下视急湍奔流,船在尖锐石缝隙中旋转。问水手道:“此系何处?”水尹道:“此狼牙峡也,系夔州管辖。去年宋兵千船经过此地,遭高将军暗使炉火,上下夹烧,何曾走漏半只?至今泊船,夜深常闻鬼哭。”李之英问道:“后来怎样?”水手道:“后来宋兵由他途入川,高将军势穷力尽而死。”王之华惊道:“系哪个高将军?”水手道:“西蜀有几个高将军?”王之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