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凡人玩物丧志,玩色丧身。人君于二者有一,即为乱国之由。以邪佞从兹百般迎合而蛊惑侈荡君心也。”岛主道:“诚哉,是言!百姓苦矣。寡人自荒年以来减膳撤乐至于今日,犹不免百姓流离沟壑,而牧令乃肥囊丰橐,寡人欲尽置法,恐其贤愚不等。太史暨诸大夫其为寡人筹之?”中大夫顾行道:“惟上正心绝欲以清其源;核户口,察田畴,以省其职;重出身,慎举选,以整将来也。”岛主道:“贪鄙之夫,仍任安居于民上乎?必尽破其好,诛其身,没其家,始可以谢沟壑冤魂。”
  上大夫西青道:“臣昔奉命随镇铁围,访求岩穴,筑馆迎延远近至者,异人其尤奇者姓木名于岑,行止怪僻,能使鬼驱神,日无难事。今主上欲别尽邪正,须得此君。”上大夫樊理道:“木于岑名寸,人称小木先生,道号平平居士。昔以术散余、廉家资者也。大忠囚之于狱,不食不饥。到第七日清晨,禁子进内查点,只见镣铐在地,围着亭亭一朵黄菊。禁子惊喊,众人往视,只见那朵黄菊花冉冉升高,入于霄汉。司狱报与司城,广捕蹲缉,至今未获。确系奇人。但行迹难知,恐非旬月所能延得。”安太医道:“问黄赤湖便知。”岛主道:“黄赤湖者为谁?”西青道:“黄先生雁也。亦山林中人,道号泡上生,江抱一翁荐与辅公为友者。”岛主道:“原来系黄先生。闻久离铁围矣,而今在何处?”安太医道:“因得笑病,来都就臣医治,现馆辅公府内。”岛主道:“可召来询问。”安太医道:“未必肯来,臣去问之。”岛主道:“太医可乘车前去。”太医道:“臣有车在午门外,乘去便了。”出朝片刻,欣然而回。
  岛主道:“小木先生今在何处?”太医道:“在云平岭玉笋峰书院内养静。”岛主道:“可用弓旌召之。”太医道:“弓旌未必肯来。臣问赤湖召请礼数,据云须用御炉焚七宝香,使正直之臣赍往玉笋峰,定然可至。”岛主道:“御炉七宝香易耳,正直之臣,须命江友鹿往迎。”西青道:“一鹤为武侯延往双龙国学掌教,途遥不可急至。”岛主道:“更思其次。”上大夫顾言道:“下大夫王右泉当爵。余大忠之初,切谏不听,即辞官教授,屡召莫起。今大忠等皆伏诛,其愿足矣,召之以延高士,应无不遵。”岛主道:“嗟乎!有先知明哲之臣如此而不能用,寡人之愆大矣!”安太医道:“王右泉受业于樊嗣昌,为中大夫樊静之世兄弟,樊静亦以正直著称,使之召右泉,应无不至也。”岛主命樊静道:“寡人悔悟,大夫通知王大夫,可先为寡人谢过,后行宣召。”樊静奏道:“邪诛正进,国家昌隆,右泉岂敢惮烦不出!”岛主道:“大夫速去,寡人摆宴于迁善殿待王大夫。”樊静去后,命诸臣随往迁善殿。年逾六十者,悉行赐坐。
  问樊理道:“小木先生如何以术散余、廉家资?”樊理将案件暨如何役鬼移魂等事,细细从头至末说完,岛主大笑,群臣掩口。
  岛主道:“妙哉!深奸隐恶,非如此处治,不足以落其胆。”说罢,只见樊静同王右泉上殿。右泉朝见,岛主出座扶起道:“失卿五十余年,寡人之过也!”右泉道:“臣彼时年轻学浅,不足感动主上,臣着愧之。”岛主道:“卿今春秋几何?而须鬓如漆,颜色如童。”王右泉道:“臣马齿八十二矣。告归时两鬓斑白,当日疾邪太急,抵家半月,目昏齿摇,发髯皆白。后来心中渐渐冷淡,连疾邪之心俱觉寂然。四十后目明,五十后齿坚,六十后须鬓皆黑。”岛主道:“果哉,心思之祸人也!今烦老大夫延请小木先生,未知可否?”右泉道:“臣已闻樊大夫传命,敢不奉诏前往!”岛主大喜,加庶长俸禄。右泉坚辞,岛主不允。摆上御宴,岛主持盏赐酒,右泉谢恩,就宴罢而散。
  次日五更三点,王右泉随班上朝,岛主亲手将七宝香艾纳匣交王大夫,安于香案上,再三叮咛。王大夫领命出朝。岛主与诸臣在殿论金莲岛势局,廷臣皆无筹策。退朝后,只见值殿将军奏道:“午门外有民人带着童子,口称『草莽野臣木寸见驾』,理合奏明。”西青惊道:“木寸即小木先生也,来何太速?”岛主喜道:“大夫为寡人迎之。”西青遵命出朝,见一老者,手拄紫竹杖,葛衣草履,白发垂眉。西青作揖道:“木老先生,学生迎迟,望宥!”木寸道:“大夫国事勤劳,野人一介细民,安敢屈枉!”西青道:“主上在朝恭候。”
  木寸直至丹墀,岛主早下龙座。木寸舞蹈,岛主扶起赐坐。木寸奏道:“草野臣寸,毫无知识,蒙主上眷赐宝香,惭愧无地。”岛主道:“先生学术通神,正当消受,请为寡人湔涤前愆以谢百姓。”木寸道:“主上何愆,愿闻其略。”岛主道:“寡人不明,信任邪佞,容留贪鄙,吞噬百姓,以致抗谨,匪寇猖狂。若非正直维持,祖宗社稷几不国矣!今邪佞久诛,其羽党负隅,亦将受戮。惟虐民之群小,无由辨验清查,屈先生治之!”木寸道:“此事不难,野臣窃有鄙见,请定为例。”岛主道:“愿闻。”木寸道:“主上于臣下,俸禄之外,复倍加之,使其不外营求,廉洁供职,实为恩渥泽溥。但诸臣下入多,出自不少。起而退闲之日,廉洁者依然空匮,是以臣下远虑,难免营私。今请定例,将所加倍之项存贮府库,待不供职之日,如非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