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月五日起兵。徐鸿儒带领兵丁杀进县来。知县余子翼已闻风登城,把炮石打下。徐鸿儒怕初起手时,万一攻城不下,反为不吉,竟杀奔曹州、郓城县有劲兵扎住的所在,去打家劫寨,杀人如草。回来据了梁家楼。这梁家楼不是大地方,哪里屯扎得住?况兼十二万的兵,不曾派定,散散漫漫,东攻西击。就是破了一处,并不常住。梁家楼的营寨,被余子翼领快手民壮,竟攻破了。
  徐鸿儒走入丁寡妇军。丁寡妇道:“将主须发檄文,调各州县头领的人马,都期定七月初一日,在兖州府宽敞地方会集。然后派定某将领兵往某处。也只好分作两路,先破了几个城池,有了巢穴,方能成事。”徐鸿儒依了她传檄各处。果然初一日辰时,俱会于高桥地方,南往兖州府城,只得十八里路。兵将到齐,参见主将徐鸿儒已毕。其时骁将原少,丁寡妇是女将中第一了。还有齐本恭、刘子孝两员,能征惯战,原是响马出身的将军。他两个手下,又有七八员上得阵的副将。徐鸿儒和丁寡妇商议定了,遣刘子孝带了十余将、三万兵,打从邹滕两县南犯徐州;遣齐本恭带了五六员将、三万兵,攻打兖州;自己同丁寡妇一干将,反从东阿汶上小路,出峄县去破了曲阜,再趋郯城。若是处处得胜了,再当传檄会兵于黄家营,为渡淮之计。分派已定,各领兵将住了一日,放炮起程。正是:
  个个望鞭敲金镫响,人人想齐唱凯歌回。
  且说刘子孝领兵打从中山店过去,前哨马来报道:“邹县县官都逃了。”子孝吩咐,快趱上前去。三十里到了邹县,进城歇马。兵丁骚扰居民,号哭震天,哪里禁约得住。第二日起马,八十里到了滕县,城门紧闭,人影儿也不见一个。刘子孝原怕兵丁掳掠,不想入城,遂吩咐宽处安营,明日早走。只可怜城外居民,又被劫掠一番。次日往南进发,一路都不停搁,看看徐州近了。徐州有个杨兵备驻扎,听见都道白莲教贼数万余将次到了,杨兵备吓得面如土色,抖个不了。知州汪心渊,弋阳人,是个大经济,不怕死的人。进兵备衙门里来禀,只见杨兵备已抖倒在案桌边地下了。没奈何。只得唤门子皂隶,扶进私衙。汪知州只得升堂发令,代兵备行事,拨民兵上城,同兵快坚守。大炮大石,来就打下。日里不食,夜里不睡,相持七八日。杨兵备渐渐出堂,只请知州护卫他,任凭知州便宜行事。汪知州散储布粟,亲身临阵。贼见城里发兵,疑是从天而下,都狂奔河浒。主将哪里按捺得住?可怜三万无辜,一半杀了,一半赶在黄河里葬于鱼腹。刘子孝身被射了八箭,也投在黄河里,尸骸顺流而去,不知下落。后来杨兵备自觉羞惭,反勾同了崔呈秀,坐汪知州三赃下,大功不得升叙。正是:
  大风吹倒梧桐树,自有傍人说短长。且说齐本恭带了兵将,反从兖州南边抄将过去,把南门围了。城里总兵杨肇基是个大将,用兵井井有条。吩咐紧闭城门,坐观其变。谁知兖州大雨十日,地下成河,杨总兵知贼无备,忽遣游击蒋绍芳、都司廖栋分兵出城,两下夹攻,杀得他大败亏输。本恭领残兵败将,逃至横河,山水暴发,官兵又至,一半被杀,一半淹死了。报至京师,魏忠贤公然以为己功。又发牌与巡抚赵彦,催他剿尽杀绝,毋得纵贼蔓延。
  那时徐鸿儒同丁寡妇因破了滕县,又破了峄县,声势大振。在夏镇、峄山又各占了要害,立了巢穴,分兵将重去守了邹县。总兵杨肇南征北讨,不知上了多少战阵,哪怕你这妖魔小丑。只有峄县地方,与丁寡妇交兵,被她妖术摇惑了,官军输一阵与她。次日用鸡犬血喷去,妖法不灵,丁寡妇兵败,不知逃往何方。郯城、曲阜周围,都是丁寡妇的家将领兵,闻了丁寡妇败走,一时两围俱解。杨肇基领兵直捣巢穴。徐鸿儒死守邹县孤城,手下兵将也拼命死战。直到十月,粮尽援绝,徐鸿儒出城就缚,只求饶了城中百姓。山东一带地方才得太平。
  巡抚赵彦上了报捷的本,天启皇帝龙颜大悦。将赵彦、杨肇基升赏,将士犒劳,也只是平常恩赍。反归功魏忠贤,荫一子锦衣卫指挥。举朝不服,人人要上本,亏得赠了贵州死难的徐可求荫一子,世袭锦衣卫千户,大家才不言语了。癸亥二月,朝里纷纷说起,白莲教贼平定大功,赵彦只是加衔,坐着的反得荫子。左光斗、魏大中等攘臂争先,再要上本。崔呈秀、阮大铖忙报与魏忠贤,只得趁兵部尚书的缺,把赵彦升了兵部尚书。个个以为得人,也就罢了。
  只是魏忠贤恨煞那左光斗、魏大中两个。一日请那崔呈秀、傅、阮大铖、杨维垣、倪文焕一班心腹官儿到私宅议事,忠贤道:“别个如李应升、黄尊素,虽不归顺咱们,本里还只隐隐的带说,官里那里在意。左、魏二人,明明白白要大胆阻我的封荫,动不动说什么祖制祖制。不知他做谁的官儿,全不怕我。烦列位想个计较,先摆布他两个,咱心上才喜欢。就是叶阁老也可恶,不敢与咱做对头,却又与这班人交好。咱听见说什么东林党,也要慢慢弄了他去。”阮大铖道:“东林党这一班人,个个与上公相拗,不消说的了。如今江南又起了个复社,与东林党做接手。上公若不大振朝纲,严刑峻法,消灭几个首恶,人也不怕。”崔呈秀道:“就是劾咱的高攀龙,也是东林一派。如今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