逃回诸臣,都是家破人离,不论曾受伪官,不曾受伪官,哪一个还有银子来送?正是:
  浑身是口不能言,遍体排牙说不得。
  解学龙上本是十二月二十日,革职是二十五日。次日就升高倬做了刑部尚书。
  未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三十四回 史可法屡疏筹国 阮大铖阴谋翻案
  从新问起,世事同流水。崔、魏专权说未已,又见奸邪掉尾。  忠良阁部撑天,赤心草疏便便。若使新君醒悟,江山可保依然。《清平乐》
  山河未改事全非,淮上孤臣叹式微。
  水火满朝如鼎沸,翩翩梁燕向谁飞?
  话说乙酉这一年,弘光改元。正月初一日,日辰又是乙酉,闻说太岁值事,原不是吉兆。弘光上殿受了朝贺。阁老马士英也不管元旦,奏给尚书张捷、太监卢九德敕书。又奏除杂职官九十五员。又奏升了丁允元为吏科给事中,杨允升为兵科给事中,冯志京、张茂梧、袁弘勋、周昌晋为御史,余为吏部稽勋司员外。这里面也有君子,也有奸逆。君子是士英结识他,奸逆是士英得贿赂。弘光件件允行,个个推用。分明一个皇帝,竟像和马阁老合做的一般,弘光不过拱手听命的主人翁。正是:
  空名也好为天下,提线由人不费心。
  初八日立了春,初九日忽然大雷闪电,雨雹交作。适值阁部史可法有一短疏进上道:“河南巡按陈潜夫所报,清豫王自孟县渡河,约五六千骑,步卒尚在覃怀,欲往潼关。皆李际遇接引,长驱而来,刻日可至。据此。李际遇附清确然矣。况攻邳者未返济宁,岂一刻忘淮北哉。请命高杰提兵二万,与张缙彦直进开雒,据虎牢。刘良佐贴防邳、宿,以备不虞。即如御史陈荩,往调点兵,何以半截杳然?乞皇上催之早到。”弘光依了马士英票本,俱从之。本命给闽铳三千,军前听用。不在话下。
  且说高杰未投降明朝时节,曾劫许定国一村,杀其全家老幼,只定国一身逃脱。后来许定国与高杰同为列将,秘不提起,外面假意两相莫逆。到了元年正月,高杰奉旨冒雪防河,有本请联络河南总兵许定国。定国正在睢州,听得高杰前来,乃教人下书道,睢州城池坚固,器械精良,愿以睢州让他屯兵。高杰只道和他相好,坦然不疑。初十日抵睢州,许定国来拜见过了,高杰也就回拜,各道渴想的意思。许定国请高杰十一日赴席接风,高杰欣然来赴。彼此安了席,传杯弄盏。吃酒到半夜,厅后伏兵四起,把高杰出其不意乱砍死了。跟随的亲兵,被杀了二三十人。走得快的,逃出州城,报高杰夫人邢氏,报那公子高元爵去了。许定国既杀了高杰,怕朝廷加罪,领部下兵将,竟投清朝去讫。这也是气运当然。有诗为证:
  高帅固难云大将,独当一面亦称雄。
  杀身乃在传觞日,百战余生一旦空。
  高杰被杀的消息,邢氏急急遣人先报了阁部史可法。教他先上本奏闻,才好随后上一本。请设提督,以杰部将李本身为之。弘光批道:“兴平有子,朕岂忍以兵马、汛地连授他人。前着伊妻统辖,卫胤文料理,何必又立提督。”其时黄得功尝与高杰争扬州大哄,闻杰已死,欲来侵夺。史可法奏闻,弘光批旨道:“大臣当先国事而后私憾。得功若向扬州攻高营,兵将弃汛东顾,敌国乘隙渡河,罪将谁任?诸藩当恪守臣节,不得任意。”史可法再三谕解,始得黄、高罢兵。黄、高并起卑微,列为藩镇;朝里奸佞充满,君子难容在位,寡不敌众。海内谁不叹息?有诗为证:
  效颦南渡话酸凄,风色萧骚白日低。
  莫道猎场趋放犬,谁怜江夜舞闻鸡。
  武臣御寇曾为寇,朝士扶犁早自犁。
  淮北淮南空涕泪,炊烟何处日频西。
  且说江北史阁部与那四镇,兵粮如风火之急。户部尚书张有誉应接不暇,驻浦口督饷,申侍郎多方催趱各处钱粮,急切不能应手。忽一日,两淮运司解银二万两渡江,都督郑彩截住,不许解督部。因此申如绍上本道:“钱粮解部派发,一定之例。且监运司解部,非解镇也。不应阻挠,以乱朝廷规则。”奉旨,谕彩以后勿擅截留取咎。郑彩洋洋不以为意反据本部苏州浒墅关钱粮,以乞兵饷。马士英不敢不从,票本准给其半。
  自此各镇纷纷乞饷。史可法没奈何了,只得上一本道:“当日建置四藩,恢复难期,而军粮最乏。在淮扬有税可榷,而庐、凤独否,得功、良佐所以有偏枯之嗟也。臣每岁饷银有本折六十万数,内五万养徐州兵,一万养泗州兵,官兵间有犒赏。议将淮、扬两关岁徵,臣与得功、良佐三股均分。此时北道不通,每季不过五千。若能守住江北,则税归泗州,否则地且难存,何从榷税?”本上了,马士英道他要君,竟不票发。户部张有誉等,再三上本道:“有兵须有饷,恐致激变。”弘光才准行了。
  史可法又上一本道:“北使陈弘范之旋,和议已无成矣。向以全力御冠而不足,今复分以御清矣。唐宋门户之祸,与国终始。以意气相激,化成恩仇,有心之士,方以为危身之场,而无识之人,转以为快意之计。世孰有大于戕我君父、覆我邦家者?不此之仇,而睚眦之隙,真不知类矣!此臣之所望于庙堂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