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。骂道:“你这奴侪,与奸臣相通,来替他求解。好生无礼!”喝教内侍打了一查棍,也发到南京去了。正是:
  洞如观火,迅若雷霆。
  有严天子,赫身濯灵。
  魏忠贤得了这个消息,那一惊却也不小。一交跌在地下,竟发了个昏,半响才呜呜的哭转来。吩咐心腹猫食们,把私宅里金珠奇玩等物,收拾了四十辆。家里养的好马千余匹,拣选平日阴蓄的壮士七八百人,都带了短刀,弓上弦,刀出鞘,大半拥着车辆,先走半日路程;小半留着保护自己,迟走半日路程,怕路上饭店少,住这些人不下,又差人到萧宁县,唤侄儿们在景州等地,要和他说心里话。为因家私大了,搬载不尽,把存剩的金银缎匹,分散与这些名下的内官。又吩咐李永贞、王朝用,京师里有紧急的信,快差马上传报。只带李朝钦一个,做伴儿前去。李永贞道:“爷此行还该收敛些。这样行径,怕朝里的官员还放爷不过。万一又上起本来,道爷带了戎装武士,一路骚扰,不是贬他往凤阳,倒是升他去到任了。倘然圣怒不测,这一跌就扮不起了。”魏忠贤道:“孩子们是好话。但只是许多行李,过了阜城、景州、德州,前头一带地方,处处有响马贼。没兵护送,如何去得?况且上位若要砍咱的头,早已砍了,何待今日?想为咱也是定策大臣,已从容押发凤阳,是尽头路了。就是朝里官儿见咱已去,料也饶得咱过了。你不须多虑。”李永贞道:“只怕到那不妙的田地,爷悔之无及。”魏忠贤道:“咱知道了,前路去再处。”大家叹一回,哭一回,好不凄凉苦楚。次日叩了头辞了朝,出了前门,并没一个来送。到彰义门外,才有平昔受恩的名下内官,约有百余人,纷纷哭着,前来跪在路旁,哀声震地,倒觉凄楚。朝里也还有与他相厚的官员,怕惹是非,连长班也不差一个,贴子也不送一张,凭他自去罢了。正是:
  意气萧条羽翼孤,相看惟有泪成珠。
  遥观帝阙多雄丽,再得重瞻有日无?
  毕竟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十六回 奸臣得姬珰殒身 恶珰有义阉殉死
  闲观往事反生嗔,何多奸佞臣。算来名利总非真,徒然狂费神。  拭睡眼,扫浮尘,偷窥月半痕。莫将闲话繁忙人,挥毫说与君。《阮郎归》
  亭夜排灯静不哗,谁从琴里听琵琶。
  秋深昼短愁看菊,雨足园肥饱摘瓜。
  杯酒未阑胸次阔,笔花先采目光遐。
  凭予谱出先朝事,泼墨如烟尽自奢。
  不提魏忠贤押发凤阳。先说崔呈秀败兴回家,想想自己又削籍了,儿子的举人又革退了,侍妾又掳去了,金银又被动了,又羞又闷,亦无颜见人。就是要来面会的,多诈病不出。日夕和宠妾萧灵犀饮酒作乐,凡是愁闷起来,解开裤子就干。倒像此中另有什么极乐世界,以为消愁遣兴之具。不论日里夜里,逢着便弄。如此半月有余,弄得身子空虚,眼睛前漆黑。常常眼花起来,看见平日枉法受刑这些官儿,或前或后,或隐或现,闭眼就看见,开眼就不见了。正是:
  势败奴欺主,时衰鬼弄人。
  一日正与宠妾萧灵犀在暖室中烘火,又吃了一回酒,就在醉翁椅上狂荡起来。忽然外边传进说:“魏厂爷已奉旨押发凤阳,限即日起程了。”崔呈秀听得这话,惊得面如土色。把那话儿拔了出来,连裤子也不曾系,跌足叹道:“罢了,罢了。正梁倒了,这些小柱哪里支撑得来!”灵犀忙系裤子,又替呈秀也系好了,劝道:“老爷放心,亏得你先回家还好。魏老爷是头儿,也只押发南去。料不波及你了。”崔呈秀此时一些心绪也没有,也不回言。连茶饭懒得下咽。灵犀见此光景,亦有些呆了。正慌乱间,外边传进说:“报房里报,有圣旨在吴弘业本上批:‘崔呈秀着九卿会勘。’报单在此。”呈秀见了大叫一声,一跤跌倒。灵犀同丫环们急急扶起。在醉翁椅上坐了一回,才叹口气道:“罢了我了。会勘就是拿问的样子,拿问便是下狱的前着。若一会勘,就有许多不好了。想前日加于人者,今日人加于我了。咱怎当得起。不如寻个自尽,省了这些苦楚,免了这些羞辱。”灵犀道:“如今朝里的官员,还有老爷的旧相知,不曾改换得尽。难道再没几个贪财的,拚送他们十来万银子,倘得从宽,还有回家快活的日子。何苦短见。”崔呈秀道:“你不晓得,如今圣天子在上,财势两字用不着了,还说什么银子。”灵犀道:“别的罢了,你我恩爱,如何抛撇得下。况且京里埋藏的银两箱笼尚未发回,倘入他人的手,后来你这七岁和四岁的公子,将何依靠?大公子还羁留在京,年小不知世务。老爷嗄,你死不得的呢。”崔呈秀听了这话,不觉放声大哭起来。惊动了大夫人,和掳剩几个侍妾,齐来慰问,崔呈秀哭着说道:“奶奶,咱毕竟活不成了。你儿子虽革了举人,科场作弊,不过问一充军,还可侍奉你。那些少年女人,何苦留她守寡,只是打发的好。就是两个养孩子的,也不可强她,守不守只凭她心上。京里的银两箱笼,且看光景,大分要弃了。家里的产业也怕还不可保,须先把金银宝贝运在你兄弟家,做防后之计。然我亦就死的人,也是多言。你们各人走开,不须守着我,乱我的心曲。等我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