君报仇,诚大义也。吾与岳侯,本非同僚亲族。只想着高宗南渡,汴京失守,若非岳侯父子,岂有今日?所恨被奸臣秦桧伺其成功之日,连发十三道金字牌召回车马,又构陷张宪,连词害死于狱中。以此等冤屈,使我衷肠如何不激烈哉!来日往临安城中,伺着秦贼出入朝时,尽我气力戮之,少快平生志也。
  施全次日早进于城中僻处等候。不移时,五花头搭已过,道声秦桧趋朝。施全遥望见秦桧未曾乘马,只坐一小轿,轿之三面皆用布板遮闭,前后尽是毡帘围绕,手下随从者不计其数。施全自忖:“此贼原来亦知防人暗算,先自如此谨慎。吾主意至此,若杀得此贼,一以为苍生除害,二以报岳侯冤极。
  事不成,亦做着奇男子也。”言罢,秦桧抬轿近前,施全拔出利刃,望轿幔直刺进去。不想轿毡厚密,如何及得桧身,被侍从提辖官一齐将施全捉住,解往秦府来。秦桧令押过施全,问其姓名。施全并无惧色,曰:“吾乃东平人氏,姓施名全,官授后军之职。”桧曰:“谁教尔来行刺?说出那人,我便饶汝。”施全厉声叱曰:“汝乃罔君败国之贼,天下谁不欲杀之,岂独我乎!”桧怒曰:“必有人唆令他来,不打不认。”教狱卒痛打。
  施全大叫曰:“我想起岳家父子与天下之人,皆欲剿灭虏寇,以报国仇,独有尔暗通金国,专主讲和,却乃谋杀岳家父子,以快金人之愤,致使中原不可再复,虏贼任是猖獗。只今普天之下,莫不欲生啖尔肉,为岳侯报仇也。今事不成,有死而已,老贼何固问我是谁教来乎!”秦桧听了莫对,惟教拿送大理寺狱,取招罪,押赴东阳市斩之。后人有赞施全仗义云:烈烈轰轰士,求仁竟弗难。
  春秋称豫让,宋代有施全。
  怒气江河汰,忠言星斗寒。
  东阳甘就戮,千戴史斑斑。
  自此秦桧出入,每用五十余人,长刀短剑,前后随行。桧退入燕居,闷闷不悦,王氏问之:“丞相几日尝有忧色,其实何故?”桧曰:“日前因趋朝,半道偶被一小军官,将行刺于我,为提辖官所捉,押归府中,体问其名目,乃具东平人施全。
  吾以重刑拷勘,问其是谁唆令,甚被其赫厉一顿,竟令押赴大理寺狱取招,斩于东阳市中。自斩施全后,自觉神思疲倦,旧疾复作,竟不知所以也。”王氏曰:“昔与丞相往灵隐寺修斋,曾教风行者题诗,未得全韵,及丞相责令凑之,风行者道:‘若要诗全,不利于丞相矣。’今此人名为施拿,莫非风行者唆指来谋丞相?”秦桧听罢猛省曰:“夫人言是也。”即唤何立近前,谓之曰:“尔可带领提辖官数人,前往灵隐寺捕获风行者,不可有误。若恁前如道月长老事,二罪俱罚。”何立领了钧旨,与提辖官迳到灵隐寺来,寻见风行者,何立一把手捉住,曰:“秦丞相令来拿尔,即宜赴行。”风行者笑曰:“何恁性急,只吾一人,身不满四尺,手无缚鸡力,岂能走脱此寺乎。日前小人因言语触犯丞相,自知罪过,正待沐浴更衣,敬诣秦府中叩首请死,何用固执之。尔众人且放手立于居舍处,待我入僧房中更了衣服,即同尔赴府中见丞相,决不连累汝也。”何立等曰:“此言亦是。终不然尔会腾空而去哉。”即放了行者进入房中。何立与一起提辖官围住舍外等待行者,过了一个时辰,尚未出来。何立疑惑,与众人抢入房中,不见了风行者。四下搜寻,并无下落。只近牀边桌几上有一小匣,封记上写云:“匣中之物,付秦桧收拆。”何立不免将此小匣,与众提辖官回报太师。太师拆开封,匣内有小帖子,题诗一首云:脱下袈裟起了参,懒于尘世守山庵。
  三时斋饭无心恋,百岁功名没意干。
  性若白云穿冷袖,心如皓月浸寒潭。
  太师问我家何处,只在东南第一山。
  秦桧看诗罢,大怒,谓何立曰:“日前拿道月长老,既已卖纵,今又放走风行者,却将此匣来搪塞于我。尔今即往东南第一山捉还风行者,饶尔罪过。若捉不来,本身处斩,全家发配岭南。”何立听罢,惊遑无措,连声应诺领钧旨。出归宅中,与妻子议曰:“我之一命悬于风行者矣。丞相发怒,责吾放走此人,今复令往东南第一山寻讨。我想东南第一山实神仙居止所在,世人如何到得。且风行者,日前在灵隐寺中见他,其人言语不常,非尘俗僧行,终是莫得。今无奈只得领旨前去根究,若空回来,则我一家不免受祸。莫如乘此机而走,庶救一 家之迁徙也。”妻子皆号泣而别。次日,何立于相府取天下地理图视之,东南第一山在眙军城,东有山名曰“第一山”。怎见得,米元章有诗云:莫论衡庐撞星斗,且是东南第一山。
  何立视地理图毕,省得路程,迳望眙军城而去。

  
  






第七十三回 栖霞岭诏立坟祠


  却说秦桧自差何立往东南第一山捉捕风行者后,心怀疑惧,白昼间尝闻凄惨冤抑之声,因是病染渐深,日重一日,不能复起视事。时百官有所指挥,亦需禀过然后施行。高宗闻其病体转加,亲幸其第候问之曰:“朕以卿屡日未造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