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是谁?我们相府里没有这小厮啊!”春香道:“这是石榴口中的华安兄弟,他以为自己的年月日时和华安兄弟般般都同,因此唤他—声四同兄弟 。其实都是谎话,月日时且不要管他,论到年龄 。第—个便是不同,石榴说是十八岁,除欲瞎子谁都不信。华安兄弟十八岁才是货真价实的十八岁 。”二娘娘坐在旁边几乎失笑,暗想:“我也不止十八岁了,何况我的表兄呢?春香说的货真价实,货也不真价也不实 。”太夫人又问道:“他喊着四同兄弟,后来怎么样?”春香道:“华安兄弟虽是个书量,他的为人都是端端在正老老实实的。”太夫人连连点头道:“不错啊,太师爷赏识的人怎会差池?华安这书童确是端端正正老老实实的 。”
  二娘娘听到起里,留心秋香面色,却见他别转了头 。在那里披嘴 。她便暗暗自思:“婆婆的眼光远不及秋香,端端正正只会偷情,老老实实惟知好色 。”太夫人又问道:“后来华安怎么样呢?”春香道:“华安兄弟只回叫他的声‘石榴姐姐’却不肯进这小厨房。
谁知他丢下铲刀,双手乱招,招得华安兄弟不好意思,也只得进来了 。他早把广漆板凳拖在一旁,两人又是厮坐着,快刀切不断他的谈话 。听得烧火老妈子说,石榴说十句华安兄弟不过回答他一句 。说也奇怪,石榴见了姊妹们冷冰冰不大开口,惟有见了华安兄弟,他这一张嘴宛比惠山上面石龙的嘴一般 。石龙的嘴连连不绝的喷出水来,石榴的嘴连连不绝的喷出话来 。谁料轰轰烈烈一道火光,焰焰的向上直冒起来 。”太夫人急问道:“火在那里?”春香道:“只为石榴和华安兄弟谈话谈个不休,老妈子在灶下烧火烧个不休;半锅的油在锅子里沸个不休,沸的过了度,半锅的油变做了一锅的火,便轰轰烈烈的直冒起来 。
几乎烧去了大小厨房 。慌的石榴乱了主意,舀着一大勺的冷水待向锅子里浇去,亏得没有浇;要是浇了,油便四散,这火烛便闹得成了 。幸而救命王菩萨降临,有人冒着火焰赶把镬盖向上一罩,火光立灭,那便没有事了 。”太夫人念着佛号道:“阿弥陀佛救命王菩萨 。
春香,你说把镬盖压灭火焰的是谁呢? ”
  春香道:“并无他人,便是华安兄弟 。亏得他有主意,消灭了这场火灾 。他向石榴告辞,并且向他略进良言,说以后起油锅莫贪讲话,贪了讲话忘了油锅,冒出火来非同小可 。”太大人又乱点着头道:“华安的忠告真不错啊!他的说话简直是金子一般的说话 。”春香道:“谁料石榴听了回答华安兄弟几句没脑子的话 。他说:”四同兄弟,我和你难得见面 。千金一刻,甚么事都不要管他。这几间厨房是相府里的落脚房屋,便是真个烧掉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事 。‘“太夫人听到这里,不禁怒气冲冲,便转唤石榴到来,把他一场痛骂 。石榴哭着声辩道:”
  丫环和华安彼此都是苏州人,为着同乡分上,所以亲近一些。什么四同兄弟,什么油锅起火,几乎烧去厨房,完全没有这么一回事 。不过那天起油锅,丫环吩咐老妈子打着小小的草把,烧着缓缓的火,叵耐老妈子自作主张,不听人说话,依旧炎炎地烧着大草把,以致锅中起火 。丫环赶把镬盖紧紧关住,便即熄灭 。丫环把老妈子训斥了一顿,他便怀恨在心,造出许多谣言 。这时候,小厨房中只有丫环和老妈子二人,华安兄弟并不在旁,怎说这镬盖是华安兄弟盖上的?况且华安兄弟是好人家出身,他做书童,一切都是外行,第一次提铜吊便泼个满地,他又不曾做过厨子,锅中起火他怎会赶紧关上镬盖?老妈子的谣言这便是一个漏洞。
  丫环承蒙太夫人抬举,管理小厨房多年,锅中火起也经过了两三次,都是关上镬盖便即无事,断不会舍却镬盖去浇冷水的道理 。老妈子的谣言这又是一个漏洞……“这位华太夫人是个‘棉花耳朵风车心’他听了石榴的声辩棉花耳朵益发软化了,这颗风车般的心又在活动 。他想:”休听了一面之词,冤枉了石榴 。石榴声的话句句有理,看来都是老妈子的不是罢。“想到这里,便安慰着石榴道:”你不用哭,也许老妈子怀恨在心,造你的谣言 。
“二娘娘暗想:”不妙,照着婆婆这般口吻,差不多要向丫头道歉了 。“便道:”婆婆这些事且别管他 。不过,中秋以后的莱肴确乎一天不如一天 。石榴这几天来,大概有些心不在焉罢 。老妈子会得造谣,我们的舌头却不会造谣 。从前烧的菜肴怎么样,现在烧的菜肴怎么样,我们的舌头都可以做得证人 。“太夫人指着石榴道:”你不要强辩了,这几天来,你烧的好菜肴啊?淡的时候淡如水,咸的时候咸如卤 。硬的时候硬如铁,多谢你炒出一盆钢丝来,险些儿把我的牙齿都扳倒了 。要是没有旁的事分你的心思,你怎会这般七颠八倒的?“石榴听了,才不敢强辩,只说:”从今天起,丫环一心一意的管理小厨房,管教烧出的菜肴件件合宜 。般般可口 。“太夫人道:”你肯从此改过也就罢了,这也是你的运气,太师爷到苏州祝寿去后,至今还没回来,要是太师爷知道这事,一定把你逐出相府,不肯轻饶 。只为华安这小厮太师爷当到宝贝看待,面貌好,才情好,年龄又轻 。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