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还不错,只是肉麻一些。爹说腰疼,他便槌背;爹说筋骨不舒服,他便来提黄板筋 。 毕竟他是整容匠的女儿,这几桩都在行 。”雪芳道:“妹妹,你近来可有人上门替你撮合?”月芳笑了一笑,伏在桌子上假装磕睡 。雪芳在他香肩上推了两下道:“妹妹,又来了,算什么?自家姊妹难得聚会,谈谈心事,有什么话不好说?况且夜深人静,房里没有第三人,妹妹,我的说话都向你抖了义袋底,你又何必瞒我?这几天我和你亲亲热热,过了爹爹的寿诞我又要回夫家去了 。妹妹 。抬起头来,有话向你姊姊说,你姊姊不会取奖你的 。”月芳慢慢的把那晕着薄雾的嫩脸蛋抬将起来,悄悄的说道:“今年春天,爹爹央托祝枝山到天库前文宅说亲,你是知道的 。”雪芳点头道:“春间爹爹写信给我,曾提起这句话 。但是过了半个月,爹爹又有信来,说道这头亲事已作罢论了 。信中说话很简略,不曾说出作为罢论的原由 。秋节前,爹爹到东亭镇来看我,在先预备把这椿事问问他老人家,但是见面以后要说的话太多了,我又忘记把这椿事问问他。妹妹,听说文衡山解元也是苏州数一数二的才子 。公公常常道及他,说他不在唐解元之下 。这番亲事不成,是文姓不愿意呢,还是爹爹不愿意?”月芳便把文太夫人向祝枝山说的一番话讲给他姊姊知晓 。又说:“在这分上,爹爹便一口口回绝了媒人,不愿意把我许给文解元 。”雪芳道:“这位文太夫人倒也爽直,把一切话预先声明 。但是爹爹为着这一层,便不肯把你许给文解元,似乎固执一些,须知天下的男子那一个保得他将来不娶三妻四妾? 尽有在求婚的时候指天誓日不起野心,到得成婚以后,不须三年五载,早已纳了好几个偏房 。只须文解元是个多情种子,那怕一娶两妻,他也不会就薄待了你 。
妹妹,女孩儿家的亲事,早配不得,迟配不得,你姊姊所吃的亏便在配得太早了一些 。到如今木已成舟,说也徒然 。妹妹今年一十九岁,正是标梅待吉的芳龄,那年周解元央媒求亲,要把你娶往杭州长年居住,难怪爹爹不答应 。今春议配文解元,又起了这个挫折 。女孩儿家的年龄一过了二十岁还没有定亲,这是一桩可虑的事 。年龄渐渐的大了,成了一个老闺女,秋月春花,等闲辜负,到那时急于配亲也只好降格以就,不是许给老头儿做填房,定是嫁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穷措大。妹妹,你曾见过文解元么?他的面貌可和他的才学相称?“月芳低着头道:”我没有和他会过面……“月芳没有和文徵明会过面么?哈哈,谁说呢?编书早已把他俩拉拢在鹤寿山房里行过注目礼了 。可借文徵明知道杜月芳,杜月芳却没有知道文徵明 。因此姊姊问他,他说没有会过面,雪芳又问道:”你既没有和文解元会过面,可曾听得有人谈过他么?他的品行怎么样?“月芳道:”今年四月里,爹爹挈着我替沈石田老师做寿,席设天平山鹤寿山房,正待坐席,忽的道士前来禀报道:“王老相国来了” 。
雪芳道:“可是致仕宰相王鏊王少傅么?”月芳道:“正是他 。”雪芳道:“王老相国和我们公公也是好友,我们书房里‘金粟山房’四宇扁额便是王老相国的法书 。”月芳道:“王老相国是士林中的泰山北斗,他对于后生小子很喜奖勉,尤其是唐、祝、文、周中的文衡山,他说文衡山的才学不让唐伯虎,文衡山的立品尤在唐伯虎之上 。”雪芳道:“说到唐伯虎我又记起—椿事来了 。公公常说唐伯虎的架子大的了不得,请他绘几幅中堂和屏条,托吴县大令去说,他不肯绘;托他表妹写信去恳求,他依然一个不绘 。 妹妹,我记得唐伯虎和爹爹很想熟,假如托爹爹向他央求,你看他肯绘不一肯绘?”月芳道“姊姊,我告诉你一桩新闻,唐伯虎早已失踪了 。”雪芳惊道:“他又不是小孩子,怎会失踪呢?”月芳道:“他的失踪真教人不可测度,唐伯虎每次出门总是随带一名家僮同行,不是唐兴便是唐寿,本月十二日唐伯虎更换衣服出门,临走时只说去去便来,不要唐兴唐寿相随 。谁料他一去以后便成黄鹤不复返 。一连两三天没有回家,把家中八位娘娘急得甚么似的 。合该是唐兴、唐寿倒霉,大娘娘抱怨他们不跟着大爷出门,以致大爷失踪,天天把他们责打,两个小厮愁眉泪眼的到各处去访问主人,亲戚朋友家中都已—一访遍,便是我们家中两个小厮也来了好几遍 。”雪芳道:“这也奇怪,他到了那里去呢?”杜月芳笑道:“唐解元到了那里去,我们怎会知晓?多分是又干他的窃玉偷香生涯去了 。”谈到这里,银灯必卜必卜的作响,爆出两朵并蒂的灯花 。雪芳笑道:“妹妹的喜信不远了,并蒂灯花使是个佳兆 。”月芳把他姊姊推了一下道:“你说不取笑我,这不是取笑么?”说话时,谯楼上打更声起,连敲了三下小锣 。雪芳道:“时候不早,三更了,我们早早安睡罢……”这几夜姊姊谈心都是这般,每到更阑,银灯中总是爆出并蒂灯花 。

  待到八月廿三日的一天,杜翰林宅中已是门庭若市,华鸿山太师这一天也来了,他住在王守溪老相国的府中 。到了来朝也须登堂祝寿,杜翰林交游很广,各处送来的寿礼都是诗文书画居多,唐伯虎绘的一幅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