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”于是念道:
  好姐姐,赛观音。傍妆台,玉楼春。懒画眉,点绛唇。耍孩儿,称人心。
  祝大娘娘道:“这酒令和我何干,却要我饮酒”?素琴道:“怎说不饮酒,大嫂别号云里观音,这便是好姐姐赛观音。大嫂又新添了一位宝宝,这便是耍孩儿,称人心。该饮一杯,一共奉敬两杯酒。”祝大娘娘没法推辞,只得饮了两杯酒。但是执着酒壶,又满满的斟了一杯回敬素琴。素琴道:“这算什么”?祝大娘娘道:“你也该饮一杯。你也是好姐姐赛观音。倘把你的鞋袜去了,趺坐在莲台上面,不是和观音菩萨一般无二么?”这句话一说,羞得这位周二娘娘素琴抬不起头来。只为十六位美人,倒有十五位都是纤纤莲钩。单是他的裙幅以下,却藏着两只莲船,教他怎么不羞呢?他便吃亏在做了十六世纪的中国妇女。要是生在目今世界,他便可以大出风头了。只怕十五位纤纤莲钩的落伍美人,都要羞的抬头不起,惟有周二娘娘素琴却可以蹑着摩登式跳舞鞋,在跳舞场中博那观众的热烈欢迎咧。祝大娘娘见素琴低着头不肯饮酒,便道:“周二嫂,你不饮酒便是违令了,违令者须得罚酒三杯。”素琴才不敢抗令,只得干了这一杯酒。宾席上的酒令方才过去,主席上的陆昭容又是第二次唤着鼓吏起鼓。唐寅擂起鼓来,才打着两下,便即停止。这是唐寅有意和大娘娘开玩笑,鼓起即停,好教陆昭容手中的花枝不及传给别人。果然这花枝尚在昭容手中,鼓声已停止了。众人笑道:“大姊,发令的是你,接令也是你。”昭容道:“我没有什么擅长,我只会讲讲笑话。”
  众人都说,便是讲个笑话也好。昭容道:“这笑话不是我杜撰的,便是我们大爷的笑话,在座的诸位妹妹,除却九妹,谁都知晓的。”那边宾席上的祝大娘娘道:“我们诸姊妹也不知晓,请你讲的高声一些。”昭容道:“记得去年正月里,我们斜对门的王老太太七十寿辰,为着邻居之谊,我们大爷也去祝寿。那王老太太取出一幅泥金笺,定要大爷题首寿诗。大爷道:‘题诗不难,难在没有资料。’王老太太道:‘老身便是资料,还有老身的一子一女,今日里都来祝寿,也是资料。’大爷毫不思索,便是笔在泥金笺上平写四句:
  王老太太不是人,
  令郎令嫒不是人,
  一男一女都做贼,
  将来个个没饭吃,
  王老太太见了这四句诗,气的手都颤了,脸都青了。扶着龙头拐杖,颤巍巍的向大爷说道:‘唐解元,老身没有开罪于你,为什么骂了老身,还要骂我的一子一女?’大爷笑道:‘老太太’你休性急,为着泥金笺上墨迹难干,所以先写上面的四句。还有下面的四句。待到墨迹干了以后,再行书写成为一首通俗的寿诗。管教只有颂扬,没有咒骂。’其时寿堂上许多宾朋围着观看,个个皱着眉儿,以为无论如何总不能把咒骂的句子,变成颂扬口气。待了一会子功夫,泥金笺上的墨迹方才干了,大爷才续写着两句,和上句一气读下,便成了一首祝寿的诗。
  王老太太不是人,宛比灵山观世音。
  令郎令媛不是人,却是善才龙女身。
  一男一女都做贼,偷得蟠桃献娘亲。
  将来个个没饭吃,九转灵丹囫囵吞。
  王老太太得了这一首寿诗,立时回嗔作喜,十二分的感谢我们大爷。后来八月里大爷失踪,王老太太知道了急的了不得,特地赴杭州烧香,祝我们大爷路上平安,这便是感谢这一首寿诗的缘故。”
  众人听得陆昭容讲完这趣事,都是笑声不绝。秋姑娘且笑且想。去年大爷绘的雕鸽图,也是先骂后颂。先写上句,后写下句。原来这是大爷弄惯的玩意儿,这是大爷的拿手好戏。昭容忽的向秋香说道:“九妹,你须饮一杯酒,还有外面的鼓吏也得陪你饮一杯酒。”秋香道:“大姊讲笑话,怎么又要小妹饮酒”?昭容道:“听得大爷讲起。去年描写观音,大爷自绘做善才模样,却把你绘做龙女,这是和笑话有关系的,所以准备着两杯酒,你和大爷各喝一杯。”
  秋香没有话说,干了一杯龙女酒,唐寅也到筵前领受了一杯善才酒。春桃拍手笑道:“你们一个善才,一个龙女,却不要‘一男一女都做贼,’才是好啊。”这句话不打紧,惹得秋香晕起着脸上朱霞。唐寅笑道:“我以后不做戏游诗了,免得你们借我的拳头撞我的嘴。”唐寅到了轩前,宾席上的祝大娘娘,又唤着请鼓吏起鼓。唐寅应声击动这催花的鼓。待到鼓声停止,周大娘娘王秀英手执着花枝,正待授给二娘娘素琴,恰在尴尬的当儿,王秀英还没有脱手,素琴却已伸手去取。一枝花在两人手里。席上众人请问令官,毕竟这花枝算在谁人手里?祝大娘娘道:“周家大嫂二嫂分应此令。”素琴道:“我恰才已应过了。”祝大娘娘道:“便是应过,这番也得换一个花样献献技能。听得周家大嫂的凤凰箫在杭州城中独一无二,便请大嫂吹一回箫。再请二嫂依着箫声唱一回曲,两位合奏妙技,一定可以使人满意。”
  于是王秀英和素琴附耳数语,彼此订定了歌曲的名目。侍酒的丫环。送上凤凰箫。秀英品箫,素琴便按着拍子唱那《下雨歌》道:
  蒙蒙的雨儿不住的下,偏偏情人不在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