告,便没有这般事发生了’。”华老道:“枝山那天在吉甫堂上,只是无中生有,架起空中楼阁,何曾有一句忠实之言?老夫素来谦恭下士。他有忠言,断无不受之理。诗云:‘先民有言,询于刍荛’。刍荛之言,尚且可以采纳,何况一榜解元乎?只是他没有忠言相告罢了。”文宾道:“可惜枝山没有在座,否则请他把所进的忠言,申说一遍,老太师听了便可豁然。”华老笑道:“周孝廉,你休相信他的言语,他怎有忠言告人。总是一片胡言。”文宾道:“老太师听禀,不是晚生袒护着枝山,论到他的为人,确是很有热心的。对于年高德劭的元老,尤其不敢放肆,一定开诚布公,说几句忠实的话。人家只道他存心欺诈,却不知道他的欺诈,分明因人而施。遇着欺诈之徒,他便以欺诈待之。至于老太师这般盛德巍巍,名闻朝野,他非但不敢欺,而且不忍欺。他告诉晚生,说那天在吉甫堂上,确有几句苦口忠言,只可惜老太师听而不闻,以致辜负了枝山的一片好意。”华老听了半信半疑,便闻文宾道:“他端的道些什么来?”文宾道:“那天晚生没有和枝山同上华堂,他的说话,晚生但据传闻,并未目击情形。好在衡山兄和他同日参相,他说的什么忠言,老太师只问衡山兄便是了。”
  华老果然回转头来,笑问道:“文孝廉,那天吉甫堂上你也在座,枝山有没有忠言相告,只怕没有罢?”徵明吞吞吐吐的说道:“有是有的,但是小子受了老太师的教训,枝山便有忠言,小子也疑他是作伪,所以不敢告禀。”华老道:“是真是伪,老夫自会知晓。文孝廉尽把他的忠言申说一遍。”徵明道:“老太师听禀,那天登堂谒相,一者问问老太师的起居,二者为着子畏兄失踪半载,曾有人秘密相告,说他在相府中充当书僮。此来也好物色子畏,劝他早日回去。小子曾和枝山秘密商议,要是遇见子畏,是说破的好,是含糊的好?枝山道:‘这是两难的事。说破呢,教子畏当场出丑,似乎对不住好友。含糊呢,好友分上对得住了,但是帮着子畏欺骗你这位盛德巍巍的老太师,未免于心不安’。”华老点头道:“这也虑得很是,后来可曾商定什么方法?”徵明道:“后来枝山想定了一个计划,他说宁负好友,莫欺贤相。老太师天上星辰,人间吉甫,我们后生小子,理宜开诚布公。说破相府中的华安,便是唐寅变相,好教老太师预为之计,莫把他当做真个书僮。”华老道:“既这么说,为什么不道破机关。”徵明道:“那天吉甫堂上,枝山见了子畏曾经两度点破机关。第一次枝山问了子畏的姓名,知道他改称康宣,康和唐相似,宣和寅相似,枝山劈口便说很像很像。他分明在说,这不是康宣,是唐寅啊。唐寅和康宣,很像很像。他以为老太师听了这蹊跷的话,一定可以从康宣相像的字,悟出康宣便是唐寅。可惜老太师不曾注意及此。”华老点头道:“那天老祝确有这句话。但是老夫素性爽直,怎会猜这哑谜儿。他既要道破机关,何不直捷爽快的向老夫进言,为什么隐隐约约,弄这玄虚?”徵明道:“枝山为着老太师不曾注意及此他第二次点破机关,便直捷爽快的向老太师进言了。那时子畏站立在老太师背后,老太师问及子畏,枝山便指着老太师的背后说道,唐寅在这里。说了两遍,老太师回头两次,可惜都被子畏躲去,依旧不曾看破机关。”华老点头道:“枝山果然这般说,但是老夫为着他胡言乱语,不说真话,因此疑他和老夫大开顽笑。他既然自称直捷爽快,为什么老夫问他唐寅在那里,他又说是扇面上落款的唐寅呢?”徵明道:“老太师只管和枝山觌面谈话,谁知站在老太师背后的唐寅,向枝山扮着鬼脸,一会儿努起眼睛,一会儿捏着拳头。枝山虽是短视,不过那般磨拳擦掌的情形,他也有些觉察。因此他才不敢直言,只说是扇面上落款的唐寅,把这事支吾过去。这是枝山不得已的苦衷,老太师须得格外原宥。”华老沈吟了片晌道:“那么老夫错怪着枝山也,他既经两番通知老夫,那么这次上了唐寅的当,老夫之咎,非枝山之罪也。”正在谈论时,忽的里面传出消息道:“请太师爷到八谐堂上坐席,以便新郎新娘向太师爷谢罪。”华老正待谦让,文、周两解元却已离座相陪,一定要请太师爷到八谐堂上去用午膳。华老觉得却之不恭,只得请文周两解元引路,同到内堂赴宴。正是:
  两部管弦三月饮,一般裙屐六朝人。
  欲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


第九十三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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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运筹帷幄的祝枝山,和沈达卿唐寅同坐在宴白亭中,一面探听消息,一面静待时机。唐寅道:“老祝,须得你和华老会面以后,仗着你的滔滔雄辩,才好使华老返嗔作喜,不和区区为难。”枝山笑道:“小唐,‘火到猪头烂,’何用性急?华鸿山对于我老祝,恨得牙痒痒的。要是遇见了我,便要拂袖而去,不交一语。那么这件事便弄糟了。现在用着釜底抽薪之计,借重达卿、徵明、文宾三人,和他敷衍,解解他的火气。”达卿道:“鸿山下轿的时候,满面都是怒容。我把他迎了进来,说了几句恭维的话,他的怒容已消释了一半。看来这位老太师,却是好好先生。依着枝山兄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