村女子。表哥哥这番到杭州,是寄住在清和坊周礼部的公馆中,他和礼部的二少爷周文宾是个莫逆之交。”他说到这里,略作停顿。抬眼瞧一瞧秀英,但见秀英微微点头道:“才子和才子理该成为莫逆之交。但是后来怎样又和姊姊同看花灯呢?”文宾道:“奴家住的地方便是清和坊的后街,和周公馆的后门正是近邻,奴家也常到周公馆里去走动。他们的周老太太简直是一尊活佛,不知谁家小姐修得到这样好婆婆。”秀英道:“周老太太确是一位好人,杭州城中是有名的”。文宾道:“有了贤母自然有贤子,他的两位公子都是很好的啊。”秀英点了点头儿。文宾道:“自从表哥哥住在周公馆里,奴家便常常去候表哥哥,有时表哥哥也到豆腐店中来闲谈。今夜表哥哥在周府饮过元宵酒,带着几分酒意来到豆腐店中小坐,奴家请他写扇面,他说扇面是肯写的,不过写了以后须得奴家陪着他在附近赏玩花灯。奴家虽然不喜出外游玩,但是求到表哥的法书不是容易的事,奴家不允他,他便不肯动笔,好在左近走走有什么妨碍?便一口应允了。他便很高兴的替奴家写了一页扇面。下笔如有神,确是枝指生最得意的书法,奴家不及把扇面什袭藏之,他已催着奴家出门。奴家只好暂时藏在怀里,陪着他出门。以为走了一条半条的巷便可兴尽而返,谁料走了一程又走一程,奴家要回去,表哥哥偏不许回去。”说话当儿,素琴又送来两杯莲子汤,分送主宾各一杯。但是文宾把自己的一杯交还素琴,他只要吃小姐的残沥。素琴道:“大姑娘痴了,方才的参汤只有一杯,你和小姐合吃一杯还说得过去。现在明明有两杯莲子羹,各吃一杯不好么?倒要吃我小姐吃剩的残沥。”文宾道:“姐姐那里知晓?要吃莲子羹,到处可以吃得,要吃小姐吃剩的残沥,除却这里更无他处可以吃得。小姐瞧得起奴家,赐给奴家一些儿残沥罢!”秀英笑道:“梦旦姊姊是个绝顶聪明人,怎么在这分上却有些呆头呆脑?”文宾道:“见了小姐才呆,不见小姐便不呆。小姐请用莲子羹,奴家来执汤匙可好?”说时,不待小姐允许,他竟一手执着白磁杯,一手执着小银匙,一匙一匙的送上小姐撄唇,秀英不肯吃。他说:“小姐敢是瞧不起奴家?”秀英勉强吃了一匙,他又送上第二匙,秀英道:“梦旦姊姊休得这般,我是主,你是宾,自古道‘主不僭宾’,怎有宾先替主人执匙的道理?快快放下,休得折煞愚妹。”文宾道:“小姐说奴家是宾,奴家确是小姐的宾。名也是宾,实也是宾。”在这几句中,又是语里藏机。他说:“奴家确是小姐的宾”,分明吾夫妇相敬如宾的意思。又说“名也是宾,实也是宾”,他分明又把自己便是文宾向小姐指示。
但是秀英怎会知晓,笑道:“你既是宾,怎不放下这汤匙来?”文宾道:“小姐啊,你倘允许奴家做小姐的宾,快快接受奴家三匙莲子羹;要是不肯接受,你便表示一种割席相拒的意思,奴家便不是小姐的宾了。”秀英道:“你这人又是令人可敬,又是令人可厌。好好,我便再吃这三匙罢。”三匙吃罢,这剩余的莲子羹竟是周老二的换骨金丹,吃入肚子里,似乎全体骨骼都减轻了分量,有飘飘霞举的模样。
  这小小的银匙,尤其有绝大的魔力。只为曾经接近过小姐的樱唇,周老二放入口中便是和小姐接那间接的吻,香喷喷,甜津津。这一种异样的滋味,无论怎样形容总形容不出。只好背一句李后主的词,叫做“别有一般滋味在心头”罢了。莲羹饮罢,素琴收去杯子,绞上手巾。忽听得谯楼上敲动三更的更点,秀英道:“时候不早了,方才姊姊上楼时正敲过二更,现在又过了一个更次了。我们谈的起劲,一些儿不觉得夜分已深。”素琴道:“请问小姐,这位许大姑娘和谁同睡?”小姐沉吟片晌道:“梦旦姊姊只好吾屈你了,愚妹房中只有一张牙床,你便住在素琴的房中罢。素琴和锦瑟同眠,让出一张空床请你暂屈一宵可使得么?”文宾道:“好教小姐得知,奴家敬仰小姐和天上神仙一般,奴家不愿意睡在素琴姐姐房中,奴家只指望睡在小姐房中。小姐不容奴家睡在牙床上,奴家便睡在踏步上面,也和睡在神仙宫阙巾相仿。”秀英道:“也罢。牙床旁边有一张西施榻,你便搬一套被褥在西施榻上权宿一宵罢。”文宾道谢道:“若得这般,便是奴家万千之幸。”秀英便唤素琴到卧室中,“一切都布置好了,你自去睡罢。”素琴答应着,便进内房把一套锦衾锦褥在西施榻上铺叠好了,回到外面请小姐同许大姑娘安睡。自己觉得睡思沉沉,熄了正间的灯火,便回自己房里,急于要入睡乡,按下慢表。且说秀英携了文宾的手,从外房走入内房,进了绣闼,便把门儿闩上了。周文宾忽的向着秀英小姐,双膝跪下。秀英见了,惊异不止。
  正是:
  奇缘可入无双谱,仙境旋登第二峰。
  欲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

第五十五回密语相商微闻脂粉气纤尘不染戏继睡鞋诗  周文宾这时渐入佳境了。从怡云楼走入香闺的外房,是入了天台第一峰;又从外房走入秀英的寝室,是入了天台第二峰;待到房门已闭,他便跪倒在石榴裙下,非但秀英惊异,便是列位看官也觉得得突兀。是不是文宾情不自禁,要向小姐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