笑。赵星海大怒道:“阿福,我待你不薄,眼见我们出了不幸事情,你却幸灾乐祸,是何道理?”阿福道:“我笑你们放着一条很好的门路不出走,却躲在家里痛哭,今日哭,明日哭,难道可以把晦气星哭退了么?”赵星海奇怪道:“阿福,你敢是有什么妙计不成?”阿福道:“为着有了妙计,所以拍手大笑。要是没有妙计,只好跟着你们号啕大哭。”赵星海道:“你把妙计说给我听。”阿福道:“放着足智多谋的祝大爷在苏州,老爷不去打干打干?只须他肯出力。尽教‘大事化作小事,小事化着无事。”赵星海叹道:“事急求人,不知他答应不答应?目今是炎凉世界,但看我们家里宾常满,这几天风声不好大家都是‘野鸡躲着头’的一般,不来和我交接,恐怕吃官司连累了他人。要是祝祓山也是这般,这便如何?”阿福道:“我在苏州深知祝大爷的脾气,人家有了急难,他是很肯帮助的。也不必要人家好处。遇着贫困的人家,他出了力,还肯帮助人家的银钱。不过似老爷这般的身家,要他从中帮助,是不好教他自出力的。”赵星海道:“只求他救我出险,我是不吝重酬的。”阿福道:“祝大爷还有一个脾气,你若是和他有过嫌隙,他便怀恨在心,无论怎么样总不肯助你一臂之力。不过老爷很爱朋友,决不会和祝大爷有什么嫌隙的。只须上城打干打干,他为着友谊分上,那有不出力的道理?”赵星海忽然想起一桩事,向着赵娘子说道:“枝山上回遣人向我求亲,我曾经拒绝的。在这分上,怕和我生了分儿。”赵娘子道:“早知有这场祸殃,我们便该答应这件亲事。
有了这足智多谋的女婿,我们也不会吃人家的亏了。”阿福道:“只须老爷肯把小姐配给祝大爷,这桩事十拿九稳。老爷不宜耽搁,快快上城去见了祝大爷。他肯替老爷帮忙再好也没有;要是推推托托,不肯答应,你便把小姐许配与他。他为着丈人分上,那有不出力的道理?”赵星海听了沉吟不语。赵娘子问道:“相公为什么犹豫不决?”赵星海道:“我想女儿花一般的年纪,许配与一个双眼迷觑的祝阿胡子,虽然他文才不错。早年便中了一名解元,可是面貌太不行了。我把女儿许配与他,误了女儿的终身,岂不一辈子的怨着父母?”忽的赵星海面前跪倒了一位云里观音,呜呜咽咽的说道:“爹爹休要顾惜女儿,只要救得爹爹的目前祸殃,便把女儿许配不识字的伧父也都情愿。何况他是吴中才子,不过面貌上差着一些?”赵星海挂着眼泪忙把女儿扶起道:“好女儿,你救了为父的,将来永远记着你的好处,决不会亏待于你……”
  于是赵星海雇船上城,当夜便到护龙街访问祝枝山,央求他出面调停。枝山连连摇头道:“动都动不得,这桩事已激起了公愤。揭禀抚按两院,事在必行。似这般惊天动地的事祝某人微言轻,如何可以出面调停?”赵星海见他推诿,只得面许亲事,把女儿年庚八字授给枝山。年庚到手,他便改变着论调了,他说:“岳父大人不用着忙,这区区小事都在小婿身上,管教他们不能兴风作浪。”赵星海道:“请问贤婿,这件事怎样调停?”枝山道:“岳父请在小婿家中暂住三天,待到风平浪静,然后回府。小婿自有方法,使他们无可指摘。”赵星海不知他葫芦里卖甚么药,只得暂在祝宅居住。待到来日,又是明伦堂开会集议的日子,祝枝山也去赴会,却教赵星海住在他家中守候消息。
  待到枝山回来,笑嘻嘻的说道:“岳父大人没事了,只须把这段截下来的琴材交付小婿,饬匠督造着至圣先师的神位,送往府学供奉,便可以了此一重公案。”赵星海莫明其妙,便问:“这是什么缘故?”祝枝山道:“好教岳父得知,他们想和岳父为难,把小事化为大事,说什么斩伐乡贤墓木,私造淫霏乐器。小婿到了明伦堂,向众宣布说:‘你们都误会了,赵先生是祝某的岳父,言规行矩,望重一乡。今年春祭文庙,家岳上城观礼,眼见大成殿上的孔子牌位金漆剥落、字样模糊。家岳以为神位失修,不足以仰观瞻,便立下誓愿,要在各乡物色良材,恭造先圣神位,送往大成殿更换。物色多时,才选定王参政墓上的乔木,截取一段恭造神位。王参政在宋朝政绩平常,而大成至圣先师却是万世师表。斩伐古人废墓上的乔木,督造大成先师的神位,家岳这般举功磊落光明,毫无可议。诸位遇事生风,借端启事,要想捏造事实,公禀两院。但是控告不实,理当反坐。到了那时,休要懊悔嫌迟。’只这一席话,说得众人面面相觑。公禀两院的事就此作为罢论,反问祝某请求原谅,要在赵先生面前代为道歉。实在少不更事,愚昧无知,‘大人不捉小人之过’,请他老人家大度宽容,休存芥蒂。”枝山报告完毕。赵星海好不欢喜,后来回到本宅,果把琴材交付枝山,督造先师神位,送往大成殿中供奉,一场风波和平结束。待到枝山择日迎娶的时候,赵星海置办妆奁十二分的丰盛。这是他预先允许女儿的,为着他解救了老父的灾难,所以备着重奁,算是报酬之道。祝枝山娶了美妇,得了重奁,更兼云里观音又是四德兼优的,似这般的艳福,岂不惹人歆羡?但是他的阴谋不久便即暴露。原来那个琴师,以及赵宅雇用的小厮阿福,都和祝枝山串同一气,便是明伦室上集议的绅士,也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