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。唐兴,唐寿这两名小厮太没用了!大爷出门时一不跟随,二不阻止,三不报告我知晓。我把他们责打并不冤枉。但是祸的根由都起于祝阿胡子的酒令,说什么‘再来一个八变九,九秋香满镜台前’,才引起了大爷访寻九美的意思。我想大爷的行踪祝阿胡子一定知晓。便是不知晓,我只在他身上要人。他被逼不过,自然会得寻出大爷来。”
  这天,他打发唐兴到天库前文府送礼,他知道祝阿胡子是大媒,一定在玉兰堂上吃上等筵席,赚特别柯仪。因此叮嘱着唐兴,“你见了祝大爷不要怕他是洞里赤练蛇,你只着他交出主人。他若欺侮你,自有我大娘娘替你们出头。”
  唐兴去后,他正伴着七位娘娘同坐内厅,等候消息。隔了良久才见唐兴垂头丧气回来,行过了奴才见主母的礼,垂着手站在一旁。大娘娘道,“礼送去了么?”唐兴道:“送去了。”大娘娘道:“见过祝大爷么?”唐兴恨恨的说道:“见过了这洞里赤练蛇祝阿胡子。”大娘娘奇怪道:“你怎么这般称呼?”唐兴道:“讲到他是大爷的好友,小人便该唤他一声祝大爷。但是小人不值得唤他祝大爷,只唤他洞里赤练蛇,只唤他祝阿胡子。他既是大爷的好友,便不该把大爷藏匿起来,又把我们大娘娘以及七位娘娘当嘲笑说些龌龊不堪的话,惹得玉兰堂上的许多宾客一齐拍手大笑。小人气昏了,便回来报告八位娘娘知晓。”这几句挑拨的话说的陆昭容柳眉直登,杏眼圆睁。正是:
  一时偶试丰干舌,片刻能兴娘子军。
  欲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

第三十四回唐兴小试丰千舌陆氏大起娘子军  陆昭容柳眉怒竖,杏眼圆睁,喝问唐兴道:“祝阿胡子道些什么?”唐兴道:“祝阿胡子的混话,小人不敢告禀。”
  陆昭容道:“但说无妨”。唐兴道:“小人见了祝阿胡子,传着大娘娘之命,央求他寻访主人。谁知他一阵大笑。”陆昭容道:“他笑什么?”唐兴道:“他唤着大娘娘的名字,说‘陆昭容陆昭容,什么时候把丈夫交给我祝某的?还是左手交给我,还是右手交给我?你们主人走失了,陆昭容要在我身上交出小唐;万一我也走失了,难道我家大娘也要在陆昭容身上交出老祝么?’”陆昭容怒道:“这是什么话?合该打嘴!”唐兴道,“大娘娘息怒。
小人不敢告禀了,祝阿胡子说的混帐话,怎么要打小人的嘴?”陆昭容道:“不干你的事,我要打祝阿胡子的嘴,你只照实禀告便是了。”唐兴道:“祝阿胡子愈说愈混帐了,他立在玉兰堂上,老和尚讲经般的讲给众人知晓。四周立着许多人,大半是我们大爷的朋友,祝阿胡子迷觑着眼睛,六指头捋着颌下的马桶豁洗,嚼蛆般的嚼道:列位朋友,可知道陆昭容为什么今天要在我老祝身上交出入来?这叫做‘见人吃饭喉咙痒’。老祝替小文撮合因缘,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。陆昭容瞧见人家女儿有饭吃,他便想起这只饭桶来,从前有了这只饭桶,八房妻子都不觉得饥饿;现在饭桶跑了,八个堂客一齐闹起饥荒来了。”陆昭容大怒道:“什么堂客?打嘴打嘴!”陆昭容一唤打嘴,七位娘娘随声附和。唐兴连连声辩道:“大娘娘,这是祝阿胡子放的屁,不是小人放的屁,打嘴要打祝阿胡子的嘴。”陆昭容强遏着怒火,便道:“不干你的事,快快讲下去……”一方有一方的风气,苏州妇女最恨人家唤他一声“堂客”,以为这两个字含有轻亵的意思。其实顾义思义,这“堂客”二字何等堂皇冠冕?分明尊他一声“堂上客”,为什么苏州妇女心理中都不愿人家这般抬举,这其间料想总有个理由,不过没人研究罢了。陆昭容听得“堂客”之称。把老祝恨得牙痒痒的,恨不得跑到玉兰堂扯下他的马桶豁洗。所以催着唐兴快快讲下去。唐兴这小厮何等乖巧,他要移祸江东,使陆昭容专和祝阿胡子为难,免得逢期责打家僮。祝阿胡子一方面受了压迫,唐兴一方面便可以渐渐放松。为这分上,他不惜加盐加酱,装头装尾,继续向大娘娘告禀道:“祝阿胡子又是指手画脚的说:桃花坞中的八个堂客太没用了,他们要吃饱肚皮,便该把这只饭桶看住了不许他逃掉。再不然,在饭桶上面生一根绳索。
  一有了束缚,饭桶便想跑掉也跑不掉,不该让这饭桶自由行动。饭桶失掉了,‘怪树弗着,便怪丫叉。’竟要在我老祝身上交出饭桶。你们想想这般的堂客惫赖不惫赖呢?我老祝家中怎有饭桶?只有一个粥桶。不过粥桶是没用的,‘薄粥稀稀,浆硬肚皮。’便把粥桶交付他们,只怕他们依旧半饥不饱……”哗喇一声,陆昭容把手头这只茶杯摔个粉碎,赶紧离着座位把小金莲蹋地几下,骂一声“混帐的祝阿胡子!自古道:‘朋友妻不可欺’。你把我们八姊妹当众嘲笑,百般欺侮,此仇不报枉生人世!人人怕他洞里赤练蛇,惟有我陆昭容不怕他洞里赤炼蛇。今天须得亲自去上文徵明的门,揪住祝阿胡子的马桶豁洗,把他揪到玉兰堂上,当着众人责问他为什么欺侮朋友之妻。除非他当众赔罪才可平我胸头之气。”八娘娘春桃本是陆昭容的侍婢,自从升作偏房,方才自称小妹。他和陆昭容是一鼻孔出气的,便道:“大娘娘去,小妹也跟着去。遇着紧要时,也可助着一臂之力。”唐兴见这桩事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