多希冀之心。惟有秋香的态度十分冷淡。又道:“但要向老相公声明在先,我的四香不在此例……”春夏冬三香听了都很失望。秋香的面上盈盈堆上笑意。……华老道:“除却四香,只怕看不上华安的眼夫人,你为着儿子分上,割爱一下罢……”春夏冬三香的粉脸顿生笑意。秋香的眉尖又堆上了几分愁痕。……太夫人道:“三香都可割爱,惟有秋香割爱不得。秋香忙到太夫人面前跪谢道:“多谢太夫人,婢子情愿一辈子侍奉起居。”太夫人道:“你放心便了,无论如何,我总舍不得离你。”秋香磕了一个头,盈盈起立。忽的中门上传来消息,说苏州杜翰林的二小姐十月初三日出阁,特地遣人到来邀吃喜酒。正是:
  佳人咏絮来名阀,吉士标梅应小春。
  欲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

第三十三回写喜联老祝开心送贺礼小厮滑脚  时光正是迅速,十月小春,为期不远。苏州文徵明文解元宴尔新婚便在指顾之间。杜翰林遣人到来,接取女婿女儿吃喜酒。华老为着先生业已辞馆,华安开始伴读,功课重要,未便抛荒。只许大媳妇归家吃喜酒,不许华文跟着同去。至于华老本人,当然也要赴苏贺喜。
不过时候还早,先令大媳妇动身归宁,自己随后到来。自从唐寅在书房伴读以后,大踱、二刁的学问便增长了许多。兄弟俩虽然鲁钝,却非绝对不通文墨。这几年来进步很少,一者限于质地,二者也是王本立的教授法太觉呆板,不知变通。
  所以兄弟俩都得不到先生的好处。唐寅的教授法。毕竟比众不同,他又久与踱头相处,踱头的病根他都知晓。他所施的教育,都是对症发药,其效如神。从来塾师教授弟子和医者治病一个样子,治得其诀,便是重症也有霍然病起的日子。治不得其诀,便是轻症也成了重症。王本立教授生徒,以前确有效验,只为他所教的生徒大都是中人以上的资质,一经研究数年,当然便改观了。这如医者门下的病人,不过轻微感冒,不吃药也会好,吃了药当然容易健全了。照着王老夫子的教授成绩,恰似专治轻微感冒的医生,遇着重大症候不免束手无策。偏偏华老的两位公郎又是害着重大的症候,王本立教授三年,两个踱头的病根他完全不知晓。所有删改的文章完全药不对症,并非文章改的不好,也非文章改的不认真。只为改的太好,改的太认真了,那两个其笨如牛的生徒读了先生的改笔,简直莫名其妙。但见自己的原作被先生涂抹得一字不留,而先生的改笔处处都是浓圈密点,在这分上,两个踱头又是不服气。一样都是《洪武正韵》里面的字,为什么学生用了,字字都错;先生用了,句句尽好?看来有些欺心罢!有些不公平罢!他们存了不信任先生的心。那么先生的改笔越是改的太好、太认真,他们的作课越是毫无进步。到了后来,索性各行其是,学生做学生的荒谬文章,先生改先生的认真笔墨。学生作文时存了决心,横竖都要抹去的.谁高兴用什么心?先生改文时有了成见,改一次文章宛似吃一回狗屁。所以见了生徒的窗课,便把眉毛紧紧的皱起。
  在这分上,益发灰了生徒进取的心。编书的又有一比:先生皱眉,恰似医生摇头。医生临诊的时候,要是手按着脉息,便把头儿摇这几摇,病人见了一定起着误会,自知这症候已经绝望,心理上受了打击,那么不是绝症也要变做绝症了。王本立连连皱眉,贻误生徒,实非浅鲜。惟有唐寅指导这两个踱头,全用着因势利导的方法,使他们不以读书为苦,而以读书为乐。每逢删改诗文,绝对不肯皱眉,绝对不肯一笔抹去不留片字。无论满纸荆榛,他总要寻出几茎可以培植的根苗,加以相当的灌溉。在这分上,呆子的进境当然比较迅速,所有唐寅的改笔都给华老过目。往往改得没多几个字,顽铁便变成了精金。一天出的题目是《花影》两个字,作五言诗一首。大踱的原作道:
  花影日头温,花影水脚冷。其花比其人,同此冷
  温境。
  要是这首诗落在王老夫子手里,又要把眉尖皱在一起,提着这枝淋漓的笔,一根长杠子直杠到底,二十个字休想留得半个。唐寅见了这首诗,在先也有些莫名其妙。息心静气的又看了一遍,不觉头儿几点,猜出大踱的用意来了。
  谁说大踱一窍不通?他这二十个字根有些寄托:“花影日头温”他说晒在日光中的花影是温的。“花影水脚冷,”他说水缸脚边的花影是冷的。“其花比其人,”他说将花比人。
“同此冷温境,”他说人有炎凉,花亦有炎凉。唐寅猜透了大踱的作意,便不须一笔抹去。
只略换七个字,便成了—首好诗。他的改笔道:
  日上花影温,月来花影冷。将花比世人,同此炎
  凉境。
  一天出的题目是《雨后看云》,作七绝一首。二刁的原作道:
  今朝隔壁雨霏霏,坐在新晴一钓几。太上老君何
  事急?白云归去马如飞。
  这首诗要是落在王老夫子手里便要连骂其狗屁不通。二十八个字仿佛是二十八个狗屁。
要把粗杠子打倒狗屁,断不肯容那残余的狗屁在里面作梗。唐寅看了这四句,惟有第一句难解。转念一想,却猜出了二刁的转湾心思。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