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里这么想,但是怎好向王本立说破真情?
  道破了真情,自己要担当戏弄师爷的干系,没的“扳砖头压痛自己的脚”。为着要保全自己起见,明知二梧书院是去不得的,却不敢向王本立投递觉书,只好置身事外,由着他去搠霉头罢!先生去后,两个踱头在书房中互相商议,二刁道:“老冲,你看天打去见老生活了,老生活见了我们的文章,你看他相信不相信?”大踱道;“一一定相信老老生活曾经说的:‘你你们兄弟俩,做做得出好文章,我我就吩咐厨房,办办着上等佳肴,赏赏赐你们,开开怀欢饮,不不醉无休。’看看来,这这顿筵席,一一定可以到嘴。我我这个食指,今今天动的厉害,左左传上说,‘子公之食指动,曰他日我如此,必尝异味。’我我把‘子公’两字勾勾了转来,叫叫做‘公子之食指动,曰他日我如此,必尝异味。’阿阿二,你你道如何?”二刁道:“老冲啊,你想吃异味,异味一定有的。我来推推(猜猜)看,老生活请你吃异味,一味其(是)笋乾鸭掌汤,一味其笋乾烧蹄膀。”大踱道:“呸!这这好算上上等佳肴么?笋笋乾,我我不要吃的,又又老,又又硬鸭鸭掌汤,蹄蹄膀,都都是平常菜肴,希希什么罕?我我不欢喜吃。”二刁道:“你欢喜吃,要请你吃,你不欢喜吃,也要请你吃。吃了笋乾鸭掌汤,又吃笋乾烧蹄膀,管教你吃得手掌通红,吃得屁股也其(是)通红。”大跋道,“放放其黄狗之屁,只只有吃吃得面孔通红,没没有吃吃得手掌通红,吃吃得屁股通红。”二刁道:“老冲啊,你真正其(是)个踱头看不出风云气色。你想这两篇文章,只有骗骗这个酸秀才,旁的人你想骗得相信?我的娘鸡见于都不信何况老生活的两只贼眼乌鸡(珠)何等厉害!被他瞧破机关,只有捱打的分儿。笋乾鸭掌汤,便是戒尺打手掌;笋乾烧蹄膀,便是毛竹打屁股。看来你既不免,我也难逃……”两个踱头一齐怀着鬼胎,都去请教唐寅:“先生此去,可能骗信东翁?”
  唐寅道:二位公子不用担惊,太师爷相信不相信,只等先生回来便知分晓。是祸是福,尚难预料,担惊也是徒然的”。两个踱头没奈何,只得呆呆的等候先生回来,隔了一会子,听得先生的步调,踏在地上腾腾有声。二刁道:“老冲啊,你听天打(先生)踏步的声音异常有劲料,想老生活一定相信的了,所以他走路这般起劲。”大踱道:“难难说,也也许他讨讨了没趣,在在那里,跳跳脚踏地。”待到先生进了书房,面有喜色,两个踱头都吃了安心丸,料想没有什么问题了。先生坐定后,自言自语道:“难得啊,难得,古人云:‘明德之后,必有达者。’老太师官居极品,功在苍生,宜乎两位公子有这豁然贯通的一日啊!”二刁道:“天打,你见了老生活,老生活相信不相信?”王本立笑吟吟的说道:“二贤契,你自经豁然贯通以后,一切气质都要随之而变,老生活的称呼从此不许再说。现在的二贤契,不比以前的贤契了。读书明理之人,对于自己父亲须得有一个恭敬名称。《易经》上说‘家人有严君焉’,你该唤一声‘家严’,或者唤—声“家君”才是道理。”二刁道:“他其(如)果相信,我唤他‘家严’或者‘家君’;其果不相信,我只唤他老生活。”王本立道:“好教二位贤契得知,愚师见过了尊大人,便把二位的佳作请他过目。他看了一遍,当然不肯便信。愚师竭力保举,且把二位的梦兆说了一遍,尊大人以手加额,感谢上苍。立时吩咐厨房,备着丰盛筵席,今天午刻在论文堂上开怀欢饮。”大踱道:“阿阿二输输了。老老生活请我吃酒,被被我,一一猜便看。”王本立摇头道:“大贤契你也该变换称呼,尊一声‘家严’或者‘家君’,老生活二字不登大雅之堂。‘已往不可谏,来者犹可追’你做得出这般文章,便不该有那般称呼。
  《春秋》责备贤者,须得听纳愚师的苦口良言,才是道理。”
  大踱道:“吃吃了他的丰盛筵席,我我自然,叫叫‘家严’或或者‘家君’。现现在,丰丰盛筵席还没有到嘴,我我只叫他老生活。”二刁道:“老冲啊,你可记得中秋节的一顿酒,吃得异常没趣。酒也没有吃,菜也没有吃,只吃了老生活的两个汤团。看来今天的筵席也和上月的节酒一般,老生活又要戏戏(试试)我们的本领,那么完了。”王本立笑道:“你们今非昔比,那怕考试?尊大人也不过叫你们背这一段,讲这几行罢了。”大踱道:“如如果叫我背,我我是拿手戏,‘此此歌卜凤,彼彼赋和鸾。”二刁道:“其(如)果叫我讲,我其(是)稳取荆州,‘计不计,徵乎萨(举不举徵乎色)。’这六个忌(字)已能笼罩全题。……”这一天,厨房中赶办嘉肴,忙个不了。毕鸿山见了这两篇文章,当然不信,但是王本立竭力保举,说:“这两位公子确乎豁然贯通,并非捏造谣言,欺我老友。”华老为着老夫子分上,不能抱着冷淡态度,这两席丰盛菜肴,一席酬师,一席奖励儿子。顺便还得面试儿子的文章。
也不希望儿子的笔墨真个和这两篇文章相仿,但须虚字清通,别字减少,略略看得上眼。便须增加先生的修奉,也不枉他这三年来春风化雨的功效。待到筵宴办好,华老亲自肃请先生,说:“老夫子辛苦多年,小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