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,我们留着等死,图什么?他们有脚,我们难道没有脚吗?我们都走了罢!”于是屯在溵水的兵,陆续散去,惟有那淄州刺史曹全晸,奉旨升为天平节度使兼东面副都统,领兵六千人来打黄巢。那时巢众号五十万,全晸督同军士,倒也打了几回胜仗,只是兵微不敢猛进,便差人到淮南高骈那里下书,会同攻剿。那高骈是已经奏闻皇上,有病不能出战的人,不敢擅自动兵。却见曹全晸书上说的都是忠孝的勾当,又驳他不得,只是搁着不复。那全晸一等也不见淮南的兵,两等也不见高骈的信,守着数千人,如何能久敌黄巢?也自退到泗州屯了。那黄巢便安安稳稳的领着兄弟们,渡了淮河,不觉大喜,便对众兄弟说道:“我等已渡了淮河,北去更无险要。直待破了潼关,便可打到长安去了。我们到了长安,这个天下便是我们的!还愁无钱吗?况且我们从前已抢得不少,须做出些名誉来,不可一味的抢掠。但是遇着精壮的男丁,不可放他过去,务必劝他到我们营里効力。”众兄弟们都听了,一路上真个秋毫无犯,比那些官军们倒反斯文些。这种消息传到长安,那田令孜等也便忧虑起来,又道:这黄巢若是照着他一向的行为,肆意抢掠,我倒不怕他;如今他不抢不掠的,看其志不在小就,这到真不可不怕呢!便来奏明僖宗,又派了河东节度使郑从谠,以本道兵交与诸葛爽,和代州刺史朱玫南讨黄巢。又以代北都统李琢为河阳节度使,再命河中节度使李都派兵,加意把守各路要隘,分勑去了。
  单说那河中节度使李都,年纪也不小,精力又不强,更犯了那戒之在得的病,素来待那些军士们十分的克苦,立了功时,朝廷发下赏来,他还要扣他们几成,因此军士们都不高兴他。他部下有个都虞候,姓王名重荣,原系太原人氏,与他哥哥重盈,均以毅武冠军擢为河中牙将。这重荣生得体格丰肥,面如满月,素多权诡,早看不起李都的为人,所以人家当差,都讲究巴结长官,他却一味的顶碰长官。他也有他的作用,譬如应该赏给众人的,那李都便懒待举行,他便替众人再三再四的请求,那李都准了,众人也止感激他,说是他说准了的;那李都不准时,众人也感激他,说是他替众人碰了钉子的。因此满营将士们,没一个不说他好。那李都见了这王牙将三回五次的与他项碰,不顺他的心,便想借着事故把他开了,只是碍着众人的面皮不能发作。这王重荣见了主帅是如此,兵士们又如彼,他便想弄得他们冲突起来,好于中得利。平时也难作耗,今见朝廷教他们去防黄巢,时机来了,不觉欢喜起来,忙预备下酒肴,请了各营的好友前来谈话。那些人都与重荣最好,不一时俱各前来,叙礼已毕,一面斟着酒吃了几杯。那王重荣便说道:“如今黄巢北来,朝廷令我们把守要隘。明日节使吩咐了就要前往。像诸位哥哥这样的英雄,乘此机会立了大功,三年五载,怕不做到节使。像兄弟这样愚笨的人,又不得李节使的欢喜,莫说不能立功,就立了功时,也是枉然。惟有盼望哥哥们都得了好处,那时不要忘了兄弟,提拔提拔,依旧的当个小差事,长长远远的有碗饭吃,我就感激诸位哥哥不尽了。”说着叹了几口气,又道:“我想人生在世,也不过数十寒暑,那样的事情做不得?偏是我们做这个卖命的勾当!要遇若那知己的长官,还知些痛痒,立了功也还得个报酬。不见别的节使,那里的将官们,这三五年中升了官的,也不知有多少,发了财的也不知有多少,偏是我们兄弟们的命薄,吃尽千辛万苦,那一个知道呢?你就上阵打死了,他也说是应该的。同是一般父母的皮肉,我们便到刀枪眼里图生活,他们作大官的还在那红罗帐里,伴着侍妾们做春梦呢!我想大丈夫生在世上,或是碰着明君,或是遇着知己,自然可以轰轰烈烈的作一番;如其不然,要早作个计较,徒在那白眼人的部下,被他埋没了功劳,弄得一生碌碌无闻,辜负了天地父母生我们这凛凛一躯!岂不教人笑话吗?那晋人陶侃说道‘生无益于当时,死无闻于后世’,是自弃也!诸兄读那晋书时,想也曾见过的,不待兄弟哓哓不休了。”那知王重荣说了这一徧话,早提起了众人的心肠,便将素日厌恶李都的心更加一倍,便都道:“哥哥说的狠是,那做长官的都像哥哥这样的热心慈肠,知道兄弟们的苦处?兄弟们早得了好处,那能还是这样呢!别说弟兄们没有什么本领,便真个杀了那黄巢时,还不是我们这位李头拿去了请第一功,过了半年三个月发下赏来,我们也不过几缗钱几匹绢罢了。常言道,人过三十无后生。兄弟们如今都是将近三十岁的人,本当趁此时立些功劳,得些赏赐,作个下半世的生活费。像在这李头的部下,一缗钱一赏,那一年纔有一点蓄积呢?真个老了,提不得刀杀不得人,被他们遣散下来,岂不要饿死了吗?正是哥哥说的,要早作个计较纔好!但是哥哥打算作过怎的计较呢?”重荣见众人说得真切,便道:“不是兄弟教众位哥哥去背叛那李都,其实跟着这等人,终久是无成的。如今朝廷命我们去敌黄巢,明日他吩咐下来,我们只上去请他把这几个月的欠饷发清,再发给我们开拔费,越外再要他发一个临阵的双饷。他若发时,我们暂且放下他;若不允时,我们在河中城内抢点钱粮,领着众人开到城外去驻扎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