》楚昭王一节,昔者楚昭王与吴国交兵,楚王战败,失去’屦。已行三十步矣,昭王复回,寻所失之屦。其随王左右谓之曰:“后有追兵,王何故独回?”昭王曰:“因失一屦,故复回寻之。”左右曰:“此屦微物也,既失,何必深惜之?”昭王曰:“楚国虽贫,岂无一屦。只念与我同在患难,今已失之,吾不忍也。”义臣看毕,嗟叹不已,因曰:“我与宇文士及有生死之交,况士及与化及本非一母所生。今其兄自行弑逆,僭称帝号,实非士及为之。且化及天姿庸暗,岂定太平主哉?如天下诸侯连兵讨之,其亡无日矣。祸及吾友而不之救,正犹楚昭王弃屦再寻,吾不及也。”即掩卷,终夜水寝,思救士及之策。杨义臣触目半晌,计上心来。次日,遣人送一瓦罐,亲笔封记,着人往魏县,寻见士及。士及接过,认得笔迹,乃故友杨义臣所送。士及喜曰:“自别其兄。常怀肺腑。今得见来物,犹如面会也。”即引来人于书斋,屏去左右,问之曰:“杨太仆今在何处?”来人对曰:“今在濮州雷夏泽中,渔耕为业。”又问曰:“更有书否?”答曰:“无书。止有此物为信。”士及即揭开内封,中有二枣,并糖印龟子一个。士及沉吟转思,不解其意。安顿来人出外,自只在斋内细玩来物。正筹度之间,忽厅前转过一佳人:
  云水轻挑,蝉鬓蛾眉,淡扫春山;朱唇掇一颗樱桃,皓齿排两行辟玉;缓缓移莲步,盈盈点绛唇;动衣香满袖,展履袜生尘。
  生的十分美丽。这女子是谁?乃士及同母亲妹宇文淑姬也,生来聪明颖秀,略通书史,年方一十七岁,犹未适人。向前问曰:“此物何人所送?”士及曰:“吾故友前太仆杨义臣令人送来。吾拆封观取内物,止有枣二枚,糖印龟一只。吾审其情不为送果,必寓他意。我今正在犹豫。”淑姬曰:“此眼前事耳,有何难省乎?来物无别意,只劝兄早早归唐,庶脱弑逆之祸也。”士及大喜曰:“吾意决矣。你即宜与嫂收拾衣资,俱作男子妆束。晚间先出城外等候,不可令人知觉。”士及复书与来人,漏夜回覆:“杨兄拜达,谨当受教。”来人去讫。次日早朝,士及奏曰:“今闻唐主命其子秦王领兵会各处人马,来征我国。未审诸侯从其计否。臣欲带一二从人,装作避兵之民,前去打探虚实。数日便回。”许帝允其请,下命令其机密从事。士及辞帝出朝,与妻、妹带领三四从人,出离魏国,西奔长安。于路上饥餐渴饮,夜住晓行,二十日已到长安。士及不敢遂达唐主,与妻、妹人等寓居民间,以待时进。



  第三卷
  起隋泰帝皇恭二年己卯岁,止唐高祖武德三年庚辰岁。按《唐书》实史节目。
  一幅丹书下海边,谩劳夏主急求贤。张良本为韩仇出,诸葛安知汉鼎迁?烽火满城犹播乱,干戈遍野正骚然。谋臣期效忠贞志,共挽天河洗太平。



  第二十一节 凌敬智说杨义臣 范愿受围刘黑闼
  却说凌敬辞了夏主,欲往迎聘杨义臣。自意杨太仆秉性忠贞,难以利禄动。即将所聘车马、金币留于家中,装作行旅,带一二从人,迤逦望濮州路来。行了数日,近濮州地界。谒问本处居民,求杨义臣所在,皆言于雷夏泽中钓鱼为业。凌敬与从人迳到雷夏泽来。未数里,遥见芦林里撑出一渔舟,其人来往烟波,坐卧月浦,手执一竿丝竹,于舟上唱吟下来。且听吟出甚么:
  山雨溪风卷钓丝,瓦瓯篷下独斟时。醉来睡着无人唤,流下前滩也不知。
  凌敬在泽畔正疑思之间,其舟一直进港中去了。凌敬与一行人近前立于泽畔,候问往来人等,多时并不见人来。忽见渔舟又转过前泽,复放下来,优游自吟。凌敬侧耳听之:大智思济物,道行心始休。垂纶自消息,岁月任春秋。纣虐武既贤,风云固可求。顺天行杀机,所向协良谋。况以丈人师,将济安川流。何劳问枯骨,再取阴阳筹。霸国不务人,兵戈恣相酬。空令渭水迹,千古独悠悠。凌敬听罢,顾谓从者曰:“此必杨义臣也。”凌敬连叫几声:“买鱼!”那老叟睁开醉眼,见岸上一儒者,不官不俗,好似山中宰相陶弘景,洞里真人葛稚川。即将渔船撑至泽畔,迳上岸来接见。凌敬认得不是别人,正是旧交杨义臣也。大喜,携手坐定于柳阴树下。
  义臣曰:“足下今在何处?”凌敬曰:“自别后,身无所托,因见窦公建德,蒙重礼纳,故小弟归之,官封祭酒,甚非其任。仰慕老兄,特来相访。”义臣喜不自胜,遂引凌敬至家,致酒相待。义臣与凌敬分宾主坐定,酒至半酣,凌敬自思:“义臣绝迹衡门,必不以功名为意。吾当以言试之。”因问义臣曰:“何者名为贤?”义臣曰:“举荐能曰贤。”凌敬曰:“何者为良友?”义臣曰:“生身者父母,成名者朋友。”凌敬探知其志,微笑而不言。义臣自度:“凌敬心为夏主来作说客。且看他将何动我?”因谓曰:“足下莞尔而笑,意在何如?”凌敬曰:“隋君失德,被臣所弑。四海骚然,群雄并起。尊兄抱命世之才,正宜任用,辅佐明主,援生民于涂炭之中,致人君于尧舜之上,名垂竹帛,富贵遗于子孙,岂不强为林岩野叟,怀宝迷邦贻后世笑耶?”义臣曰:“我以足下所教必重仁义,何为代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