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,官不过一阶,骑不过一匹,乃亦无罪被祸也。孤岂无情,常为诸君是念。唯今日已无可如何矣!”言罢泪如雨下。时马宝在旁,早会三桂之意,即攘臂道:“看使臣光景,不杀吾等不止。使诸君如无罪仍甘心受辱,弟复何言?若马某则断不能敛手待毙也。”说罢,各人皆道:“我们亦断不肯遽死,愿大王有以教之。”夏国相道:“诸君不必躁急,凡事须从长计议。今日非我们负朝廷,实朝廷负我们也。以我们汗马功高,既不蒙体谅,又以猜疑见杀,人非土木,谁能忍耐?今日之事,唯有反耳!唯有反耳!”三桂急自掩其耳,离座而起曰:“再休乱言!免累及老夫。”那时三桂虽如此说,但心中见诸将如此,已窃自欢喜。唯诸将听得三桂之言,哪里肯听?都忿忿而出,各人互相传布,都谓吴王此行,必不能免,吴王若死,朝廷必斩草除根,连自己也不能完全了。一传十,十传百,互相嗟叹。马宝见人心大动,反向部下说道:“今日若死里求生,唯有反耳。奈吴王优柔不断,且畏首畏尾,意欲敛手就捕。不知朝廷此举,大负我们,即我们今日举兵,后世犹当相谅。奈大王不听,实为可惜,不知诸君之意若何?”那时军校皆奋然道:“我们心志已决,便是大王不从,我们亦反矣。”马宝道:“大王久着威声,究不如得吴王为之主,更易成事。不如逼大王,使不能不反,较为好策。”三军听罢,皆以为然,便一声呼喝,约有千数百人,直拥至抚臣行衙,把府衙重重围住。直进衙里,先寻抚臣王之信,一见即骂道:“负心贼,助桀为虐,凌辱大王以及我辈,我当教汝先死也。”抚臣王之信听了大惊,正欲逃往,已是不及,被马宝军士赶上,一刀两段,先结果了性命,即割了首级,呼啸而出。回营后,大呼道:“抚臣欲谋杀大王,并及我辈,我们已诛之矣。朝廷负心,不念勋劳,反谋杀戮,今日之事唯有作反,能从我们者,可即来。”是时使臣凌辱及抚臣威逼,皆已传遍各营,又自三桂哭陵之后,军心已变,各军一闻此语,都踊跃愿从。即由为首的持抚臣首级往见三桂,三桂见了,伪为大惊,顿足大哭,以头抢地,几至失声。即谓诸人道:“抚臣乃朝廷命官也,尔辈如此,是杀我也。朝廷必然加罪,孤岂能免乎?孤固不能幸生,即一家三百口,亦同时不保,恐尔辈亦不旋踵而俱尽也。昔日无事,犹欲杀孤,况今更杀抚臣乎?”说罢,更放声大哭。诸将齐道:“大王不必介心,唯有反耳!吾等决无悔心也。”三桂听罢,即霍然起坐,谓诸将道:“事势至此,已无可如何。诸君不欲举事则已,既欲举事,立即便行,不宜因事以取祸也。”诸将闻言,皆应声动地。三桂便部署诸将,先令囚执两使,并令以抚臣王之信的首级祭旗。其妻闻变大惊,急驰至军前,抱三桂之足大哭道:“大王此行,杀吾儿矣。”言时以头抢地。因三桂之长子在京,方为额驸。那时三桂听得,亦动起父子之情,随之下泪。随谓其妻道:“孤亦不得已耳。欲存吾儿,必杀吾身。且为诸将同情相逼,以孤若见杀,诸将亦不能苟存,故不能以吾儿一人,而误诸将性命也。”诸将闻言,亦为感泣,交相劝慰,其妻始含泪而退。当下传令,囚执两使。
  独新使王新命早知三桂必反,乃预先逃遁,不得被获。时已逃至衡阳,听得三桂举兵之耗,大惊道:“吾早知之矣。彼若安心遵命移镇,何至拥大兵而行?然不料其反之速也,吾幸不及于难。今吾若不入京报告,更待何人?”便驰赴入京,加紧邮驿,日行七百里,计程五昼夜,已抵京城,直赴兵部衙门告变。当到兵部衙门时,已神昏气厥,扑到大堂之上。部吏见他装束,知是使臣,又看他邮驿到来,如此情景,知必有事故,乃即报知兵部大臣。那时兵部大臣听得,立即出堂,令扶起王新使,进以汤药,问其原故。
  王新使气喘言道:“三桂反了!抚臣被杀了,使臣被囚了。”只说得这数句话,已不能再说下去。徐徐又说道:“今三桂已传檄四方。吴军已将到湖南也。”兵部大臣听得,立即奏知朝廷。那知朝廷得知此事,真是异常震动,立召诸军机大臣商议。以吴三桂久经战阵,部下能员极多,且他的羽翼又遍布各省,固不难望风响应,故得了此耗无不惶骇。有献议以吴三桂的羽翼遍布各省,须先行除去的;有献议以京中大员多三桂旧交,恐其互通消息,宜先谋除绝根株的。唯康熙帝以为不然。因如此办法,反致人心激变,事更难定,便立意一面发兵调将握守险要,所在戒严,以待三桂;又拜川湖总督蔡毓荣为大将军,防守四川、湖、广;再以赖培为大将军,防守长江一带,并降谕各省督抚提镇,以固疆土。这谕一下,各省都如风声鹤唳一般。康熙帝并谓诸臣道:“往者前明福王、桂王、唐王,各割一方,朕犹不以为意。若三桂尚有大勋,人心所系,部下雄兵百万,皆是能战之士,实不可不防。”
  因此便有亲征之意。奈廷臣皆交章谏阻,故暂作罢论,唯仍须看三桂动静,然后定夺。
  且说三桂自举兵之后,即传告四处,欲鼓动人心降附。唯自觉难于措词,左思右想,乃委曲其说。凡各省大员平日与他有往来的,都布告自己起兵原由,那布启写道:平西王吴三桂为布告事:昔先朝不幸,闯、献为殃,以至宗社沦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