疑其僚属必怨,乃立演於前,以刀鉟拟胁。凡令史曾受演罚者,皆临以白刃,使供演短。诸人俱甘一死,不忍诬。王乃释之。又疑演假辞於晞,欲杀晞。演私谓晞曰:「王博士,明日当作一条事,欲为相活,亦图自全,宜深体勿怪。」
  乃於众中杖晞二十。帝欲诛之,闻晞得杖,以故不杀。髡其首,配甲坊。其后演又谏争,大被殴挞,伤甚,闭口不食。太后日夜涕泣。帝不知所为,曰:「倘小儿死,奈我老母何?」於是数往问疾,曰:「努力强食,当以王晞还汝。」乃释晞罪,令侍演。演抱晞颈曰:「吾气息惙然,恐不能久活。」晞流涕曰:「天道神明,岂令殿下遂毙此舍?至尊亲为人兄,尊为人主,安可与计?殿下不食,太后亦不食。殿下纵不自惜,独不念太后乎?」言未卒,演强坐而饭。晞由是得免,还为王友。帝欲悦太后,进演爵位。命彔尚书事。
  除官者皆诣演谢,去必辞。晞言於演曰:「受爵天朝,拜恩私第,自古以为不可。」演从之,一切谢绝。久之,演又谓晞曰:「主上起居不恒,吾岂可以前逢一怒,遽尔结舌。烦卿撰一谏章,吾当伺便极谏。」晞遂条列十余事以呈。因为演曰:「今朝廷所恃,臣民所望者,唯殿下一人。乃欲学匹夫耿介,以轻一朝之命?谚云:「狂药令人不自觉,刀箭岂复识亲疏。』一旦祸出理外,奈殿下家业何?奈皇太后何?」演欷歔不自胜,曰:「祸至是乎?」
  明日见晞,曰:「吾长夜久思,卿言良是,今息意矣。」即将晞稿付火焚之。
  帝亵渎之游,遍於宗戚。所往留连,唯至常山第,不逾时即去。
  太子殷自幼温裕,心地开朗,礼士好学,关览时政,甚有美名。帝常嫌其得汉家性质,不似己,欲废之。帝登金凤台,使太子手刃重囚。太子恻然有难色,加刃再三,不断其首。帝大怒,亲以马鞭捶之。太子由是气悸语吃,精神昏扰,帝益嫌之。酣宴时,屡云太子性懦,社稷事重,终当传位常山。
  太子少傅魏收谓杨愔曰:「太子国之根本,不可动摇。至尊三爵之后,每言传位常山,令臣下怀二。若其实也,当决行之。不然,此言非所以为戏,徒使国家不安。」愔以收言白帝,帝乃止。但未识后日入下,究属太子否,且听下卷分解。
第五十三卷 烧铁笼焚死二弟 弃漳水杀尽诸元
  话说文宣末年,耽酒渔色,淫虐之事无所不为。用刑更极残忍,有司逢迎上意,莫不严酷。或烧犁耳,使犯人立於其上。或烧车釭,使犯人以臂贯之。每有冤陌,不胜痛苦,皆自诬服。唯郎中苏琼以宽平为治。有告谋反者,付琼推验,事多申雪。尚书崔昂谓之曰:「若欲立功名,当更思其余。数雪反逆,身命何轻?」琼正色曰:「所雪者,冤枉耳,非纵反逆也。」昂大惭。
  帝怒临漳令嵇晔、舍人李文师,以赐臣下为奴。侍郎郑颐问尚书王昕曰:「自古无朝士为奴者。」昕曰:「箕子为之奴。」颐以白帝,曰:「王元景以嵇、李二臣为奴,同於箕子,是比陛下於桀、纣也。」帝衔之。俄而,帝与朝臣酣饮,昕称疾不至。帝遣骑召之,见昕方摇膝长吟,骑以白帝,帝益怒。及昕至,遂斩於殿前,投屍漳水。
  帝如北城,就视永安、上党二王於地牢,临穴讴歌,令二王和之。二王惧怖且悲,不觉声颤。帝怆然为之下泣,将赦之。长广王湛素与浚不睦,进曰:「猛虎安可出穴?」帝默然。浚闻其言,呼湛小字曰:「步落稽,与汝何仇,而必杀我?但汝之忍心,皇天见之!」帝亦以浚与涣皆有雄略,恐为后害,乃自刺之。又使刘桃枝就笼乱刺,槊每下,浚、涣辄以手拉折之,号哭呼天。於是薪火乱投,烧杀之,填以土石。后出其屍,皮发皆尽,屍色如炭。远近为之痛愤。仆射崔暹卒,帝亲临其丧,哭之,谓暹妻李氏曰:「颇忆暹乎?」其妻曰:「结发义深,实怀追忆。」帝曰:「既忆之,自往省。」
  手斩其头,掷於墙外。高德政与杨愔同相,愔常忌之。帝狂於饮,德政数强谏。帝不悦,谓左右曰:「德政恒以精神凌逼人。」德政惧,称疾不朝。帝谓愔曰:「我大忧德政病。」对曰:「陛下若用为冀州刺史,病当自差。」
  帝从之。德政见徐书,即起。帝大怒,召德政,谓曰:「闻尔病,我为尔针。」
  亲以小刀刺之,血流沾地。又使曳下,斩去其足。桃枝执刀不敢下,帝责桃枝曰:「尔头即落地。」桃枝乃斩其足之三指。帝犹怒,囚之门下,夜以毡舆载还家。明日,德政妻出珍宝四牀,欲以寄人。帝奄至其宅,见之,怒曰:「我内府犹无是物,尔乃有此。」诘所从得,皆诸元所赂,遂曳出斩之。妻出拜,又斩之,并杀其子伯坚。
  先是齐受魏禅,魏之宗室诸王,虽皆降爵为公,仍食齐禄,未尝摈弃。
  是年五月,太史令奏称天文有变,理当除旧布新。帝因问彭城公元韶曰:「汉光武何故中兴?」对曰:「为诛诸刘不尽。」帝曰:「尔言诚是。」乃诛始平公元世哲等二十五家,囚韶等十九家。其后将如晋阳,乃尽杀诸元。或祖父为王,或身尝贵显,皆斩於东市。其婴儿投於空中,承之以矟。前后死者七百二十一人,咸弃屍漳水。剖鱼者往往得人指甲,邺下为之久不食鱼。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