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此喜气也。大军得喜气下临,乃窦泰授首之兆。」果如其言。泰送首长安。
  遂引大兵回广阳,与欢相敌。高王初闻窦泰被攻,以浮桥未完,不能往救。
  继闻窦泰自杀,一军皆没,即拆浮桥而退。都督薛孤进殿后,西军来追,且战且行,一日砍折十五刀,敌乃退,军无所失。高王还晋阳,痛泰阵亡,奏赠泰大司马、太尉、尚书事,諡曰忠贞,以其子孝敬嗣父爵。
  再说敖曹一军由商山而进,连破西师,所向无敌。进攻上洛,城中守将泉企防禦甚严,十余日不能下。时有上洛豪民杜窟暗结泉岳、泉猛、泉略弟兄三人,谋以城应东魏。事败,企收泉岳弟兄斩之,杜窟逾城走,投敖曹,请进师。敖曹用之为向导,还攻城。城上矢石如雨,敖曹连中三箭,洞胸穿骨,落马殒绝。良久复苏,血污满体,乃卸下甲冑,割征袍裹疮,上马复进,力杀数人。诸将皆感激,奋勇而登,城遂陷。执刺史泉企,企谓敖曹曰:「吾力屈,非心服也。」时敖曹疮甚,虑不能生,歎曰:「恨不见季式作刺史。」
  诸将密以闻,王即授季式为济州刺史,因谕之曰:「窦泰军没,人必摇动,卿宜速归。」敖曹乃以杜窟行洛州事,全军而还。
  却说泉企有二子:长元礼,次仲遵,皆有智勇。企被执时,二子皆逃脱。
  大军去后,二人阴结死士,袭杀杜窟,复以城归西魏。泰封元礼世袭洛州刺史。於是东西各守旧境,暂皆罢兵,民得稍息。
  看官也要晓得,欢与泰才智相等,其行事又各不同。泰性节俭,不纳歌姬舞女,不治府第园囿,省民财,惜民力,故西人感德,能转弱为强。欢则恣意声色,离宫别馆到处建造,然能驾驭英豪,善识机宜,远在千里之外烛照如神,故群臣效命,天下畏服。虽穷极奢靡,而国用不匮。尝於太原西南四十里外,建避暑宫一所,极林泉之胜。每逢夏月,同姬妾居之。又太原北有燕山,山上一大池,方一里,其水明澈澄清,俗谓之「天池」。夏日荷花最盛,高王造舟池内,载姬妾以游。曾於水中得一奇石,隐起成文,有四字曰:「六王山川」。王异之,携归,遍以示群臣,人多不解。行台郎中杨休之曰:「此石乃大王之瑞也。」王问:「何瑞?」休之曰:「六者,大王之讳。王者,当王天下。河、洛、伊为三川,泾、渭、洛亦曰三川,主大王膺受天命,奄有关洛。岂非大王之瑞乎?」王曰:「世人无事,常言我反,况闻此乎?慎勿妄言也。」时尉景在座,告王曰:「王不忆在信都时,僧灵远之言乎?其决尔朱氏败亡日月,一一不爽。又言齐当兴,东海出天子。王封渤海,应在齐地。天意如此,何患大业不成。」王曰:「士真尔亦不知我心耶?吾岂贪天位而忘臣节者。今后切勿作此议论,致被人疑。」二人不敢言而退。时有行台郎中杜弼,以在位者多贪污,罕廉洁,言於高王,请按治之。
  王曰:「卿言良是,但国家自孝明以来贪墨成风,百官习弊已久,治岂易言。况督军战将家属半在关西,宇文泰常招诱之,人情去留尚未可定。江东又有梁主萧老翁,专尚衣冠礼乐,中原士大夫望之以为正统所在。今若釐正纪纲,不少假借,恐战士尽投宇文,士子多奔萧衍,何以为国?」斥其言不用。而弼性迂执,妒恶尤甚。一日,又告於王曰:「王欲除外贼,当先除内贼。」
  王问:「内贼为谁?」曰:「满朝勋贵是也。」王不答,乃传甲士三千,分两行排列,自辕门起,直至堂阶,成一夹道。甲仗鲜明,剑戟锋利,弓尽上弦,刀尽出鞘,如临大敌。乃谓弼曰:「汝从此走入,并不相犯,无恐也。」
  弼如命以行,但见四面都是刀枪,两旁无非锋镝,吓得魂胆俱碎。走至堂阶,冷汗如雨,身体战栗,见王犹面如死灰。王笑曰:「箭上弦不射,刀出鞘不砍,尔尚恐惧若此。今诸勋贵冲锋陷阵,大小百有余战,伤痕遍体,从万死一生中挣得功名。今享一日荣贵而遽责其贪鄙,弃大功而苛细过,人孰为我用乎?」弼乃服。故高王号令军民,每先安抚其心。其语鲜卑人曰:「汉民是汝奴,夫为汝耕,妇为汝织,输纳粟帛,令汝温饱,汝为何凌之?」其语汉人曰:「鲜卑是汝客,得汝一斛粟、一匹绢,为汝击贼,令汝安宁,汝为何疾之?」由是军民感悦。时鲜卑皆轻汉人,惟惧高敖曹。敖曹自上洛还,王以为军司大都督,统七十六部,宠遇日盛。但性粗豪,傲上不恭。一日来谒,值王昼寝,门者不敢报。敖曹怒,弯弓射之,门者惊散。左右奔告王,皆言敖曹反。王笑曰:「岂有敖曹反耶?」忙即召入,慰而谢之。如驯猛虎然,不加束缚,自受节制。王在军中对诸将言皆鲜卑语,对敖曹则汉语,以故敖曹常切感激,誓以死报。今且按下不表。
  且说高王弟高琛,字永宝,尚华山公主,为驸马都督。生一子,名须拔。
  永宝早失父母,娄妃抚养长大,故事嫂如母,常出入后宫。静帝即位,封南赵郡公。富贵无比,家蓄姬妾数人,正是朝欢暮乐时候。那知美色易溺,又生出一件事来。先是王在避暑宫,命永宝在府检校文书,与二世子高洋作伴,故永宝宿於德阳堂轩内。一日进见娄妃,坐谈半晌,退与高洋、高浚行至宝庆堂,相为蹴踘之戏。俄而高洋去了,浚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