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后出殿,奏曰:“弈帝先居在藩,夙有痿疾。今闻不堪皇统,难奉宗庙,臣与群臣商议,依伊、霍故事,请懿旨废弈帝为东海王,立会稽王昱承大位。”太后惊曰:“何得此言?既有痿疾,为何其美人田氏、孟氏生有三男子耶?”桓温曰:“臣窃闻朝野老少皆言三男是帝所幸嬖人相龙、计好、朱灵宝等所生,既无此情,如何相龙、计好、朱灵宝等参侍内寝,不出宫乎?”  太后亦惑之曰:“既有其事,任卿主意。”因此温请太后归宫,即使散骑常侍刘享,以甲兵五百人入宫,收帝玺绶。弈帝不敢推辞,即取付之与享。享捧出交温,温与群臣出迎会稽王昱人殿,请上御座。温与群臣拜舞,呼万岁。礼毕,称号太宗简文皇帝,以辛未为咸安元年。桓温又奏请弈帝为东海王,命别迁置,文帝从之。  却说弈帝被废,朝罢入内。着白绸单衣,领属步下西堂,乘犊车出宫,涕零如雨,群臣拜辞,莫不欷歔,送其就藩。  至十二月,桓温又奏文帝曰:“今废东海王,宜依汉昌邑王故事。”帝曰:“然!”乃改封东海王为海西郡公。时桓温又奏曰:“今弈帝已废,今武陵王欷现执大兵,倘有异志,难以制之。今幸来朝,请陛下诛之。”文帝曰:“武陵王无罪,何以杀之?”温曰:“不杀,恐有后变。”帝曰:“待其变而诛之。”温再三奏诛武陵王,文帝不听。次日下手诏曰:“若晋祚灵长,公便宜奉行前诏:如其大运去矣,请避贤路。”温览之,流汗变色,不敢复奏矣。  桓温自废立之后,威振内外,文帝虽处尊位,拱默而已。  及出朝,侍中谢安见而遥拜,桓温曰:“谢卿何事?”安曰:“方今天下别无英雄,惟明公耳!历古以来之将相,未有君拜于前,臣揖于后。若非明公之功德震于四海,岂有其敬耶?今明公盛德巍巍,虽伊尹、周公莫可及也。”温曰:“焉敢望此?”安曰:“人皆可以为尧舜也。”由然桓温遂悦谢安。次日入朝奏文帝,以谢安为大司马,帝从之,而安受职。安奏帝降诏,加封桓温为丞相,入朝辅政。  桓温奏曰:“臣本宜在朝以奉陛下,奈姑孰一郡,乃国之障屏。今秦之方强,常有窥觎之意,倘若有失,江南难定,臣请还镇。”文帝曰:“丞相乃朕股肱,去之何依?可留京师,同辅朝政。”温曰:“臣犹在外,以据秦寇,胜在朝廷。”言讫,拜辞文帝,即出朝门,领诸将佐还姑孰,百官皆送起程。  温归后,以郗超为中书侍郎,凡事表奏,温常使其入朝探听事因,往来朝廷,自此后,温名复振。  当时“荧惑”守“太微”端门,逾月而海西废,至是又逆行人“太微”,文帝甚恶之,谓中书侍郎郗超曰:“命之修短,本所不计,故事无复,近日事耶?”超曰:“大司马臣温,内固社稷,外恢经略,非常之事,臣以百口保之。”超以温故,朝中皆畏事之。谢安尝与左卫将军王坦之共诣超,日旰未得前,坦之欲去,安曰:“独不能为性命忍须臾耶?”  壬申二年,时当南郊祭祀天地,文帝欲大赦天下。王彪之奏曰:“中兴以来,郊祀往往有赦,愚意当谓非宜。何者?黎庶将谓郊祀必赦,至此凶愚之徒,复生侥幸之心矣!”帝从之。  

第二四二回 文帝崩立孝武曜

  简文帝有疾将危,命近侍书诏,召大司马桓温依周公居摄故事。时谢安、王坦之二人,入内视疾。帝曰:“朕命不苏,今遗诏与大司马,令其依周公居摄故事,汝二人尽忠王室,同佐吾儿。”谢、王二人,闻帝以诏遗桓温行周公居摄事,王坦之即取其诏于帝前毁之曰:“此事不可行,若行其事,则晋祚必移矣!”帝曰:“天下得来德运,卿何所嫌?”坦之曰:“天下,轩辕之天下,陛下何得轻以与人?”帝始曰:“从卿改之。”坦之改诏,以大司马桓温行诸葛武侯丞相故事,把与帝观,帝观数四讫,付与王、谢二人受之。  时桓温既兼文武之任,屡建大功,加以废立,威振内外。  帝虽处尊位,守道而已,常惧废黜。大司马长史顾悦之与简文帝同年,而发先白,侍帝左右,帝问悦之曰:“卿与朕同庚而发如何先白?”对曰:“松柏之姿,经霜独茂;蒲柳之质,望秋先零。”简文帝大喜其对,以此重之。  时中书侍郎郗超曰:“请帝急省其父。”帝谓曰:“致意尊公,家国之事,遂致于此!由吾不能以道匡卫,愧叹之深,言何能谕?”因咏庾阐诗云:“志上痛朝危,忠臣哀主辱。”  遂泣下沾禁。帝虽神识恬畅,而无济世大略,故谢安称为惠帝之流,便清谈差胜耳。  不数日,简文帝崩世,百官举哀发丧,殡葬高平陵。当群臣疑惑未敢立嗣,次日侍中谢安聚集文武百官于朝堂,而谓曰:“今孝文崩世,宜立太子登基,诸公计议如何?”群臣皆对曰:“此须待大司马桓温至处分,我等不敢定议也。”当太尉王彪之正色谓众曰:“父死子继,兄终弟及,今天子已崩,太子即位,大司马何容有异?若先面谘,必反为所责矣!”谢安曰:“王武叔之言是也!”于是群臣莫敢逆之,乃请太子司马曜登皇帝大位,群臣皆呼万岁。礼毕,改元宁康,以谢安为大司马,以王彪之为尚书令,二人总摄内外,共掌朝政。  时宫室朽坏,谢安更欲营建宫室,与彪之商议。彪之曰:“强寇未灭,正是休兵养士之时,何可兴费工力,劳扰百姓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