投濑水中而死,后人有赞云:
  
  
  
  溧水之阳,击绵之女,惟治母餐,不通男语。
  矜此旅人,发其筐筥,君腹虽充,吾节已窳。
  捐此孱躯,以存壶矩,濑流不竭,兹人千古!
  
  
  
  伍员见女子投水,感伤不已,咬破指头,沥血书二十字于石上,曰:
  
  
  
  尔浣纱,我行乞,我腹饱,尔身溺。
  十年之后,千金报德!
  
  
  
  伍员题讫,复恐后人看见,掬土以掩之。
  
  
  
  
  过了溧阳,复行三百余里,至一地,名吴趋。
  见一壮士,碓颡而深目,状如饿虎,声若巨雷,方与一大汉厮打,众人力劝不止,门内有一妇人唤曰:“专诸不可!”其人似有畏惧之状,即时敛手归家,员深怪之。问于旁人曰:“如此壮士,而畏妇人乎?"旁人告曰:”此吾乡勇士,力敌万人,不畏强御,平生好义,见人有不平之事,即出死力相为,适才门内唤声,乃其母也,所唤专诸,即此人姓名,素有孝行,事母无违,虽当盛怒,闻母至即止。"员叹曰:“此真烈士矣!"次日,整衣相访,专诸出迎,叩其来历,员具道姓名,并受冤始末,专诸曰:”公负此大冤,何不求见吴王,借兵报仇?"员曰:“未有引进之人,不敢自媒。"专诸曰:”君言是也,今日下顾荒居,有何见谕?"员曰:“敬子孝行,愿与结交。"专诸大喜,乃入告于母,即与伍员八拜为交,员长于诸二岁,呼员为兄,员请拜见专诸之母,专诸复出其妻子相见,杀鸡为黍,欢如骨肉,遂留员、胜二人宿了一夜。
  次早,员谓专诸曰:“某将辞弟入都,觅一机会,求事吴王。"专诸曰:”吴王好勇而骄,不如公子光亲贤下士,将来必有所成。"员曰:“蒙弟指教,某当牢记,异日有用弟之处,万勿见拒!"专诸应诺,三人分别。
  
  
  
  
  员、胜相随前进,来到梅里。城郭卑隘,朝市粗立,舟车嚷嚷,举目无亲,乃藏芈胜于郊外,自己被发佯狂,跣足涂面,手执斑竹箫一管,在市中吹之,往来乞食。
  
  
  
  其箫曲第一叠云:“伍子胥,伍子胥,跋涉宋、郑身无依,千辛万苦凄复悲,父仇不报,何以生为?"第二叠云:”伍子胥,伍子胥,昭关一度变须眉,千惊万恐凄复悲,兄仇不报,何以生为?"第三叠云:“伍子胥,伍子胥,芦花渡口溧阳溪,千生万死及吴陲,吹箫乞食凄复悲,身仇不报,何以生为?"
  
  
  
  市人无有识者。时周景王二十五年,吴王僚之七年也。
  
  
  
  
  再说吴公子姬光,乃吴王诸樊之子。诸樊薨,光应嗣位,因守父命,欲以次传位于季札,故余祭、夷昧以次相及。及夷昧薨后,季札不受国,仍该立诸樊之后,争奈王僚贪得不让,竟自立为王。公子光心中不服,潜怀杀僚之意,其如群臣皆为僚党,无与同谋。隐忍于中,乃求善相者曰被离,举为吴市吏,嘱以谘访豪杰,引为己辅。
  一日,伍员吹箫过于吴市,被离闻箫声甚哀,再一听之,稍辨其音,出见员,乃大惊曰:“吾相人多矣,未见有如此之貌也!"乃揖而进之,逊于上坐,伍员谦让不敢,被离曰:”吾闻楚杀忠臣伍奢,其子子胥出亡外国,子殆是乎?"员跼蹐未对,被离又曰:“吾非祸子者,吾见子状貌非常,欲为子求富贵地耳。"伍员乃诉其实。
  早有侍人知其事,报知王僚,僚召被离引员入见。被离一面使人私报姬光得知,一面使伍员沐浴更衣,一同入朝,进谒王僚,王僚奇其貌,与之语,知其贤,即拜为大夫之职,次日,员入谢,道及父兄之冤,咬牙切齿,目中火出,王僚壮其气,意复怜之,许为兴师复仇。
  姬光素闻伍员智勇,有心收养他,闻先谒王僚,恐为僚所亲用,心中微愠,乃往见王僚曰:“光闻楚之亡臣伍员,来奔我国,王以为何如人?"僚曰:”贤而且孝。"光曰:“何以见之!”僚曰:“勇壮非常,与寡人筹策国事,无不中窾,是其贤也;念父兄之冤,未曾须臾忘报,乞师于寡人,是其孝也!”光曰:“王许以复仇乎?”僚曰:“寡人怜其情,已许之矣。"光谏曰:”万乘之主,不为匹夫兴师。今吴、楚构兵已久,未见大胜,若为子胥兴师,是匹夫之恨,重于国耻也,胜则彼快其愤,不胜则我益其辱,必不可!“王僚以为然,遂罢伐楚之议,伍员闻光之入谏,曰:”光方有内志,未可说以外事也!“乃辞大夫之职不受,光复言于王僚曰:”子胥以王不肯兴师,辞职不受,有怨望之心,不可用之。“僚遂疏伍员,听其辞去。但赐以阳山之田百亩,员与胜遂耕于阳山之野。
  
  
  
  
  姬光私往见之,馈以米粟布帛,问曰:“子出入吴、楚之境,曾遇有才勇之士,略如子胥者乎?”员曰:“某何足道,所见有专诸者,真勇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