庄王升解扬于楼车之上,使人从旁促之。扬遂呼宋人曰:”我晋国使臣解扬也,被楚军所获,使我诱汝出降,汝切不可。我主公亲率大军来救,不久必至矣。"庄王闻其言,命速牵下楼车,责之曰:“尔既许寡人,而又背之,尔自无信,非寡人之过也。"叱左右斩讫报来。解扬全无惧色,徐声答曰:”臣未尝无信也。臣若全信于楚,必然失信于晋;假使楚有臣而背其主之言,以取赂于外国,君以为信乎,不信乎?臣请就诛,以明楚国之信,在外不在内。“庄王叹曰:”‘忠臣不惧死’,子之谓矣!“纵之使归。
  
  
  
  
  宋华元因解扬之告,缮守益坚,公子侧使军士筑土堙于外,如敌楼之状,亲自居之,以阚城内,一举一动皆知,华元亦于城内筑土堙以向之。自秋九月围起,至明年之夏五月,彼此相拒九个月头,睢阳城中,粮草俱尽,人多饿死。华元但以忠义激劝其下,百姓感泣,甚至易子为食,拾骸骨为爨,全无变志。
  庄王没奈何了,军吏禀道:“营中只有七日之粮矣!"庄王曰:”吾不意宋国难下如此!"乃亲自登车,阅视宋城,见守陴军士,甚是严整,叹了一口气,即召公子侧议班师。
  申犀哭拜于马前曰:“臣父以死奉王之命,王乃失信于臣父乎?"庄王面有惭色。申叔时时为庄王执辔在车,乃献计曰:”宋之不降,度我不能久耳。若使军士筑室耕田,示以长久之计,宋必惧矣!“庄王曰:”此计甚善!"乃下令,军士沿城一带起建营房,即拆城外民居,并砍伐竹木为之。每军十名,留五名攻城,五名耕种,十日一更番,军士互相传说。
  
  
  
  
  华元闻之,谓宋文公曰:“楚王无去志矣。晋救不至,奈何?”臣请入楚营,面见子反,劫之以和,或可侥幸成事也!"宋文公曰:“社稷存亡,在此一行,小心在意。"华元探知公子侧在土堙敌楼上住宿,预得其左右姓名,及奉差守宿备细,捱至夜分,扮作谒者模样,悄地从城上缒下,直到土堙边。
  遇巡军击柝而来,华元问曰:“主帅在上乎?”巡军曰:“在。"又问曰:”已睡乎?“巡军曰:”连日辛苦,今夜大王赐酒一樽,饮之已就枕矣!“华元走上土堙,守堙军士阻之。华元曰:”我谒者庸僚也。大王有紧要机密事吩咐主帅,因适才赐酒,恐其醉卧,特遣我来当面叮嘱,立等回复。"军士认以为真,让华元登堙。
  
  
  
  
  堙内灯烛尚明,公子侧和衣睡倒,华元径上其床,轻轻的以手推之"公子侧醒来,要转动时,两袖被华元坐住了,急问:“汝是何人?"华元低声答曰:”元帅勿惊,吾乃宋国右师华元也,奉主公之命,特地夜至求和。元帅若见从,当世从盟好。若还不允,元与元帅之命,俱尽于今夜矣!"言毕,左手按住卧席,右手于袖中掣出雪白一柄匕首,灯光之下,晃上两晃。
  公子侧慌忙答曰:“有事大家商量,不须粗卤,"华元收了匕首,谢曰:”死罪勿怪。情势已急,不得从容也。"公子侧曰:“子国中如何光景?"华元曰:”易子而食,拾骨而爨,已十分狼狈矣!“公子侧惊曰:”宋之困敝,一至此乎?吾闻军事‘虚者实之,实者虚之’,子奈何以实情告我?"华元曰:“‘君子矜人之厄,小人利人之危,’元帅乃君子,非小人,元是以不敢匿情。"公子侧曰:”然则何以不降?"华元曰:“国有已困之形,人有不困之志,君民效死,与城俱碎,岂肯为城下之盟哉?倘蒙矜厄之仁,退师三十里,寡君愿以国从,誓无二志!"公子侧曰:”我不相欺,军中亦止有七日之粮矣。若过七日,城不下,亦将班师。筑室耕田之令,聊以相恐耳。明日我当奏知楚王,退军一舍。尔君臣亦不可失信!“华元曰:”元情愿以身为质,与元帅共立誓词,各无反悔!“
  二人设誓已毕,公子侧遂与华元结为兄弟,将令箭一枝付与华元,吩咐:“速行!”华元有了令箭,公然行走,直到城下,口中一个暗号,城上便放下兜子,将华元吊上城堙去了。华元连夜回复宋公,欢欢喜喜,专等明日退军消息。
  
  
  
  
  次早天明,公子侧将夜来华元所言,告于庄王,言:“臣之一命,几丧于匕首,幸华元仁心,将国情实告于我,哀恳退师。臣已许之,乞我王降旨!”庄王曰:“宋困惫如此,寡人当取此而归!"公子侧顿首曰:”我军止有七日之粮,臣已告之矣!"庄王勃然怒曰:“子何为以实情输敌?”公子侧对曰:“区区弱宋,尚有不欺人之臣,岂堂堂大楚,而反无之。臣故不敢隐讳!"庄王颜色顿霁,曰:”司马之言是也!"即降旨退军,屯于三十里之外。
  申犀见军令已出,不敢复阻,捶胸大哭,庄王使人安慰之曰:“子勿悲,终当成汝之孝!"楚军安营已定,华元先到楚军,致宋公之命,请受盟约,公子侧随华元入城,与宋文公歃血为誓,宋公遣华元送申舟之棺于楚营,即留身为质。庄王班师归楚,厚葬申舟,举朝皆往送葬。葬毕,使申犀嗣为大夫。
  华元在楚,因公子侧又结交公子婴齐,与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