凭空似又添了一种声音,悠悠扬扬,缭曲清越如鸾吟,如凤鸣,刚而不激,柔而不随,庙内庙外,人人听得快乐之至。忽然天空之中一阵鸟翼之声,原来来了无数凤凰,栖在庙外树上,对着庙门一齐引吭长鸣。那声与乐声高低应节,一样悦耳。过了片时,燔柴送尸,祀事送毕,声即止,凤亦不鸣。
  这时庙内外观看的百姓闻所未闻,见所未见,个个乐不可支,手舞足蹈,极口称赞帝舜的盛德。有一个老百姓道:“我小的时候,听见父老说帝喾高辛氏祭祀作乐,亦有凤凰、天翟飞来歌舞。不过凤凰只有一对,没有现在的多,而现在却没有天翟。想来盛德的君主,他所感召的休祥亦不必尽同的。”有一个百姓说道:“刚才最后的那个乐器非常好听,难说这凤凰还是它引出来的呢。”有一个道:“我仿佛听见说这个乐器名字叫箫,是圣天子亲自创造的。”一个问道:“你看见过吗?
  ”一个道:“我没有看见过。我和乐正夔中一个乐工相熟。知道有这一件乐器。假使不是圣天子亲手所制,哪里有如此好听?哪里能够引出这许多凤凰来呢?”
  众人正在一路归去,一路问难之时,忽见前面有一个衣服华丽的白须老者,由许多人扶掖着下车而去。百姓之中有认识他的,一齐嚷道:“这个不是天于的父亲瞽叟吗?”大家一看,正是瞽叟。原来瞽叟因为听见今日举行郊祀大典,又奏《韶》乐,非常歆羡,不给帝舜知道,乘夜私自坐车出城,杂在众多百姓之中入庙观看。如今归去,却被众百姓看出了。
  一个老百姓说道:“圣天子的行事我项项都佩服,便是他的大孝我亦很佩服。不过他既然做了天子之后,对于他的父母应该加上一个尊号,才是尊重父母之意。譬如今朝这样的大典,如果他父亲已有一个尊号,那么在祭祀之中就可以派到一个职司,堂而皇之在里面观看。不会像我们百姓在堂下庙外挤挤望望了。况且他对于兄弟,尚且封他一个诸侯做做,独有他的父亲仍旧是个庶人,未免太卑视他的父母了。我所不佩服的就是这一点。”
  内中有一个老者道:“我想圣天子素来大孝,他的不加父母以尊号必有一个理由,我们不知道吧。”那人道:“我想有什么理由、无论如何,身为天子,父为匹夫,总是说不过去。”  
  不提众多百姓一路议论纷纷。且说帝舜祀事既毕之后,在别室休息,大家以凤凰来仪之祯样都归功于帝舜所作之箫,于是那个《韶》乐以后就叫作《箫韶》,亦叫《韶箾》。帝舜因为乐正夔制作有功,亦封他一个地方,就是现在四川省奉节县。
  从前叫夔州府,因乐正夔的封地而得名。后来帝舜又叫夔制造各种之乐,以赏赐有功的诸侯,叫他做主宾客之官,以招待远人。这都是后话不提。  
 
第一百四十五回 奏韶乐舞百兽 郊天祈以丹朱  
第一百四十六回 巡审乐三到会稽 修大道彭祖说法  
且说帝舜定制五载一巡守。郊祀礼毕,转瞬新年,帝舜就预备出行。朝中之事,自有大司空伯禹和百官主持,秩宗怕夷、乐正夔均随帝同行。到了动身的那一天,帝舜先到父母处去拜辞。计算路程,足有大半年的离别。帝舜看见父母的年纪大了,不胜依恋,然而既做了天子,为国为民,极为重要,岂能以私情而废公事。当下亦只能含忍着辞了父母,一面嘱咐娥皇、女英及弟象、妹敤首等小心奉养伺候。娥皇等都答应了。帝舜行出南门,早有大司空率百姓在那里恭送,一切自不消说。
  且说帝舜巡守照例是先到东岳的,所以径向东行。经过话冯山、王屋山、濩泽、姚墟等地,都是从前桑梓钓游之所。缅想当年,匆匆已数十载;从前如此之艰苦,今日已如此之安乐,不禁感慨系之。到了泰山之后,东方诸侯毕集,帝舜率领了举行柴望大典。在柴望的时候,奏起《箫韶》之乐给诸侯观看,使他们知道帝德之盛。
  朝觐礼毕,帝舜吩咐东方两伯各贡献东方之地所有的乐。
  那时第一个伯是八伯之长,号称阳伯,就将乐贡上来。乐正夔细细审定,知道他的舞是“侏离”,他的歌声比余谣,名叫皙阳。第二个是仪伯,又将乐贡上来。乐正夔细加审定,知道他的舞是“鼚哉”,他的歌声可比大谣,名叫南阳。看官要知道帝舜为什么要两伯贡乐、叫乐正夔去审定呢?原来古时候看得乐是很重要,审声可以知乐,审乐可以知政,一切民风民俗的美恶厚薄从乐上都可以看得出,这就是贡乐的理由。
  且说两伯之乐贡过之后,诸侯无事,逐渐散去。帝舜偶然记起他的老友石户之农,遂屏去与从,独与伯夷步行往访。路径一切帝舜是熟悉的,不用寻访。到得石洞口,只见风景依然,不过旁边另添了两间茅屋,屋中有些妇女在那里操作,想来是他的邻人。
  那石户农的妻子正在洞外向着太阳缝纫。帝舜虽则有三十多年不见,她的身材规模尚有一点认识,知道不误,遂上前躬身行礼道:“老嫂,多年不见,石户兄此刻在何处?”那石户农的妻子向帝舜仔细看了一看,才起身还一个礼,说道:“客官贵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