兵归国,星夜而来。鲁国闻之亦发兵送公子纠,又使管仲将兵,以遮莒道。这遮道二字以何取义?是遣将横格而战。鲁恐小白先入得位,谁知天意有在,不必多劳人力。那管仲引兵遮道,恰好遇着小白、鲍叔人马。此乃离乱之时,大家各为其主,也顾不得交情友谊,两军相对好一场争斗。但见: 

  归国的,乘飞骑,如漏网游鱼。遮道的,率雄兵,似入林狡兔。相见处,不打话,但闻半天中,金鼓齐鸣。待避时,难措足。怎奈一霎间,雕弧竞响。又见纷纷扰扰,云卷旌旗。忽听哔哔崩崩,风吹画角。恰胜沸西京烽火,抵多少远塞干戈。 

  那管仲拈弓搭箭,直望小白对面射来。幸得小白眼快,看见箭来将身一矬,那枝箭不奇不巧正射中小白的带钩之上。小白将鲍叔偷觑一眼,即时佯死翻身落马,早有温车载了小白驰行。这也是鲍叔预先定下的妙策。那鲍叔就在马前悲号恸哭,管仲闻知只道小白被箭射死、有鲍叔在这边,不来格杀。鲍叔就着心腹人驰报鲁国,小白被管将军射死。鲁人只道真死,送子纠者迟迟而行,路上耽搁了六日始到齐都,逆料大位稳是子纠的。不期小白已入,高敬立之,做了齐国之主,名为桓公。这也是高敬之功,即日发兵拒鲁,在乾邑相遇。齐兵奋力争杀,鲁兵败走。齐兵掩袭鲁归路,遂将手书一通,使人遗于鲁国。其书中说道: 

  子纠,兄也,弗忍加诛,请鲁自杀之。召忽、管仲,仇也,请得而甘心焉,不然将围鲁矣。无忽。 

  鲁庄公甚患之,遂杀子纠于笙渎之地。召忽见子纠身死,遂伏剑自刎。那管仲心知鲍叔必欲存己,因请囚系囹圄,以待齐桓之用。恰好这一日,桓公欲使鲍叔牙为宰。鲍叔辞道:“臣乃君之庸臣,无能为者。若君欲治国家,伯诸侯,其唯管夷吾也。况臣素与君言之矣。”桓公道:“夷吾射寡人中钩几至于死,不共之仇,岂有复用之理?”鲍叔道:“彼为其君而动,君若宥而反之仲,他日报君之恩犹今日报君之事也。”桓公道:“如此怎得他归于我齐?”鲍叔道:“须请于鲁。”桓公道:“鲁有谋臣施伯,知吾去请,将欲用之,必不肯予,又何以处之?”鲍叔道:“但宜使人向鲁君请道,寡君有不奉法令之臣在君之国,欲以戮之以示群臣。若如此请之,则予我矣。”桓公使人请鲁,如鲍叔之言,使者得令而行,备细告于鲁庄公。庄公即召施伯入宫问其所请之故,施伯对道:“齐非欲杀管仲,盖欲用管仲为政。但管仲才冠天下,所在之国,则必得志于天下。令彼在齐,则必长为鲁之忧。”庄公道:“恰如之奈何?”施伯道:“杀了他,将其尸首与之。”庄公将杀管仲,齐使者慌忙闯入鲁庭,奏道:“寡君欲亲戮一管仲,若不生得示戮于群臣之前,犹之未得,请生付小臣如齐。”庄公不得已,使吏鞟其拳,胶其目,盛以鸱夷之器,差一官并役夫送管仲至齐。那班役夫之中有一二个解音律的,将管仲之事编做一只歌儿,连声接唱,虽无白雪之调,尽有薤露之遗。那管仲在槛车中听了歌声,激楚悠扬,禁不住泪下如雨,又恐鲁君悔而追杀之,欲速入齐邦,因向役夫说道:“我为汝唱,汝为我和,何如?”役夫道:“甚好。”管仲欲写其怀,即随口唱道: 

  余生不辰兮,遭俘囚。空抱志兮,横秋岁月兮。悠悠今往兮,何以雪吾生之羞。但倚剑兮,悲感而心忧。 

  其时管仲唱一句。众役夫依了他,也和一句。果然是长歌可以当哭,役夫行路忘其怠倦,不觉已到齐都。使者报与桓公,桓公见管仲到了,心中大喜,亲自迎至堂阜,脱其桎梏,待以厚礼,拜为上卿,授之国政。桓公此时新登国位,又经大乱之余得了管仲,如鸟生翼,如鱼遇水,国中日渐富强。管仲与大谏官鲍叔牙、大行人隰朋、大司田宁戚、大司马王子城父、大司理宾胥无这五个人同心辅佐政事,连五家之兵,定四民之居,设轻重鱼盐之利,以养瞻贫穷,录贤能,反侵地,重币聘,亲诸侯,齐国之人大悦。桓公在位二年,兴师伐郯。只因桓公出亡之时路经于郯,郯子不以礼相待,及至入正大位,诸侯皆来庆贺,郯子又不肯来,所以兴师伐之。到了五年,管仲又随桓公会鲁庄公于柯,今东阿邑地方是也。那时鲁有侍臣曹沫相从,正欲设盟,曹沫手持匕首,将桓公劫住高坛之上,说道:“速反鲁侵地,若有一声不肯,吾当以匕首洞汝之胸。”桓公惧死,连忙许之,既而悔之,欲无与鲁地,且要杀曹沫。管仲道:“被劫而许而背信杀之,是弃信于诸侯,以失天下之援,如何可有此心?”桓公只得遂与曹沫三败所亡之地,诸侯闻之莫不归附。七年,管仲又从桓公会盟于甄。其时威名大著,伯业始成,皆藉管仲一匡九合之功。后来桓公凡有会盟聘问,征伐救援,莫不请命于管仲,然后施行。及至即位以来,年年征伐,常常会盟,不可尽述。 

  独有二十九年,桓公统诸侯之师伐楚,楚成王亦兴师问道:“今日伐楚何名?”管仲对道:“昔太保召康公向我先君太公命道,五等诸侯九州之伯,汝实征之,赐我先君所践履之境,东至于海,西至于河,南至于穆陵,北至于无棣。尔居荆州,例有包茅之贡,尔竟不入。王祭不供,无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