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竟作通宵之乐,极备闺阃之欢。指望百年唱随,谁想缘分有限,未及半载,不料赵颜自己口嘴不稳,未免泄漏于外。一日,有一妒友闯入门来,意欲窥其破绽。那美人知有外人,急忙退入屏后。妒友道:“你不过是一个画上美人,声价有限,何必妆乔做势。”只因那日被人说破了这句话,已后软障上的美人再不肯下来。你看赵颜起初的用心何尝有一日一时不极其坚确,眼见得将真真唤下画图,这也是肯用死功夫的人了。如今又有一个心驰于外,不肯用功的在此。你道此人却为着那一些事来?有一阕小词为证: 

  浮生几何偏易更,及此佳时,休废好修成。不若为些苟戏,聊为白昼营,莫道是个中小数,恣说评。 

  这词名曰《思帝乡》,即是说这群居终日、无所用心的不如博奕为贤。如今就说个诲奕的故事。却说齐国中有一人,善奕者名秋,忘了他的姓氏,人都顺口儿称他做奕秋,便出了这个名,也不是容易能到这个地位。然而奕中的道理,世俗之上,田野之间,老者少者与夫士农工商、娼优隶卒,那一个不喜博奕?竟不知博者是局戏,奕者是围棋,原是两件。如这奕秋所精于奕,受了许多门徒,终日终夜,教奕不倦。那知这奕棋,有无穷的妙理在焉。昔者唐尧皇帝教丹朱奕棋,把那文桑为局,屋象为子,又道是圜奁象天,方居法地,中间设了个三百六十着,像三百六十日,实按周天之数,原是易学难精,细微曲折,起止接续。非粗心的人,或作或辍,得以知其奥妙,可称国手。所以,奕秋的门弟子不下孔门。内有二人,据起他的心性,论起他的神情,迥乎大不相同。一日,正值秋深天气,万木凋零,千山憔悴,风雨凄其,情怀寂寞。奕秋看见二人在侧: 

  一个是翩翩少年,华衣丽服。一个是温温雅士,草履布冠。不知谁者聪明,能解手谈池上旨。不识何人昏聩,会忘樵采石边言。只须到剧对支撑,便可见低昂上下。 

  奕秋的口中虽不说出,眼看少年,心内微有不悦。及至看了那雅士,心中又觉得有些快乐。只见少年和那雅士走近前来,说道:“夫子,我二人虽则愚钝,实是愿安承教,幸拨金针,提醒奕理。”奕秋道:“你二人要我教奕,且须静静坐下,待我将这奕旨,从头说与你们听着,然后对局不难。”二人道:“愿闻。”奕秋道:“奕的局面,不过三尺来去,实如战斗之场。其下子的形势就似那敌骑相加,攻城掠地,甚至纵横错乱,络绎弥连。然而不可间断,毕竟要如那离离马目,连连雁行。若断落了不顾其前后,若贪先了不顾其死生。诸如此类,虽去学奕,也是无益的。徒足费了精神,劳了心思,虽到那没齿的时节,决不能造至奕理的奥妙,晓得奕中的趣味。”那少年听了这番言语,心下反不乐从,暗想道:“有这等一个迂夫子,这样奕棋,谈得甚么旨来?我想起只自由我腹中所长,恣情下去,自然触类旁通,何必拘拘若此?如果要这等样气气闷闷去下这瘟棋,倒不若别寻路头,习个恒业,也好成名。”只因这少年具了这一种呆念头,蓄了这一片不长不进的恶肚肠,就看得奕棋,非大人君子之所宜,便有对牛弹琴的光景,所以后来竟不如雅士万一。这还是后话。其时雅士闻了奕秋之言,正是: 

  克念作奕圣,味理勿荒疏。根源须体认,万教总归儒。 

  这雅士便道:“夫子的尊意,弟子敢不细会?”奕秋道:“汝能如此用心,何忧学奕不成?却要像习举业的,杜门绝迹不理俗务,自然造到精义入神的所在。”雅士便深深作了一喏,连道:“多谢夫子教诲,敢不将这奕旨用心推求,但恐其中差谬甚多,更求夫子委曲挑发,是弟子的至愿。”奕秋道:“汝果能践言,我也快活,汝宜珍重。”雅士连应诺,奕秋又回顾少年道:“汝独无一句话说,想是明白了奕理么?”这少年却也可笑,遂肆无忌惮,大言不逊道:“奕理不难体认,全凭自己灵明,某虽不敏,悉已详审。”雅士道:“兄长所言过矣。奕虽小数,神妙不测,却有至理存乎其中。虽聪明之极者,一着不到处满盘尽是输局。吾二人幸在夫子的门下,正宜虚心勉学,求向上进,尚无一个入门的决窍,更少一分进道的权宜,缘何毫无忌惮,出言狂妄,说道会了这等粗率,恐非所取。”那少年听了这一片话,无言抵对,反发大怒,骂道:“小畜生,你是拙牛,不会奕棋要费夫子的口颊,怎么以己之心度人之心?难道我就不精这奕理么?”雅士道:“你不必动粗,我和你赌一赌奕势,便见高低。”那少年听了此言,话头便软弱了些。这奕秋正颜作色,奚落了一番,那少年方才低头伏罪。又过了数日,奕秋开了棋秤教诲雅士和这少年二人奕棋。有诗为证: 

  愚蒙必用藉良师,况复相将命剧棋。世上有花还有月,无如坐隐在于斯。 

  其时,奕秋在家中铺了一个揪枰,摆了两罐棋子,烧了一炉清香,煮了一壶香茗,掩上了两扇的笆篱门儿,坐在那张禅椅之上,将棋子分开黑白之势,教少年与雅士两旁坐下,教少年下一着,又教雅士下一着,周而复始。二人依奕秋指拨,并无偏曲,毕竟其中自有不同。这雅士终须可取,在彼受教心虚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