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根旗杆起来。正是:一人有福,挈带满屋。这不在话下。
  那文员外,自他侄儿不别而行,各处遍访,竟不知些踪迹。忽见廷试录上第一甲第三名文玉,字荆卿,姑苏人。心中便有十分疑惑,暗想道:“天下同名同姓者虽多,哪有这都图籍贯一些不差的。又有一说,姑苏城中,只我文家一姓,那里还有外族?这多应是我酒痴生的侄儿了。
  文员外正在将信将疑之际,只见京中下书人到,口称送文探花家报。忙到堂前,接了来书,一一询问,果是侄儿中了探花。霎时间疑城始释,心花顿开,遂把下书人请进客厅,款留茶饭,便拆开书,从头一看,上写着:
  不肖侄玉,自违慈颜,已经三载。踪迹不定,温清之礼既疏;湖海久羁,甘旨之供已缺。虽切孝思,实招物议。不肖莫大,负罪良深。幸得分花官里,食粟王家。虽祖宗之福庇,实叔父之义方。准拟新秋告假,驰驿还乡。专人走报,不尽欲言。
  叔父大人尊前不肖侄玉顿首百拜
  文员外看了书,满心欢喜道:“谢天谢地,这是我文门有幸了。”连忙进去,取出白银十两,送与下书人,辞谢而去。
  次日,姑苏太守得了试录,恭送旗扁,以表其门,又建探花牌坊。文员外大喜过望,把门楣改得齐齐整整。那些姑苏城中的,有晓得的,说是文安员外的侄儿中了探花,应得光表门闾。有那不晓得的,说文安员外何曾有这样一个侄儿,毕竟是扳认的。
  到了八月中旬,文探花奉命册封,便道还乡。文员外听说侄儿回来,不胜欣跃,亲自出城迎迓。你看那郡中官员,没一个不来谒见。文探花到了自家门首,只见改换门闾,鼓乐喧阗。有诗为证:
  锦衣今日还乡故,门第堪容车马行。
  试问当年题壁者,探花即是酒痴生。
  一直进到中堂,下了轿,先向叔父面前拜谢幼年抚养之恩。员外回答不及道:“贤侄今为天衢贵客,愚叔当以礼见才是,何敢转加仆仆之劳,岂不折煞我乎!”文探花道:“小侄向年若非叔父大人良言激励,必沉溺于糟粕中矣。幸得今日金榜联登,宫花宠赐,虽然得沐皇恩,实叔父大人所赐。”
  员外道:“贤侄说哪里话。愚叔虽是向年有几句言语,不过要贤侄矢志功名的意思,但恐人生不能立志。今贤侄功名已遂,志愿已酬,诚所谓肉眼无珠,好人未易识耳。便沉溺于糟粕中,亦何害生平矣。”文探花笑道:“叔父,若提起前言,令小侄赧颜无地。只是一件,幸得驾高车,返故土,虽然得酬素愿,犹未得偿叔父大人二十年来抚养深恩,如之奈何?”
  文员外道:“贤侄,岂不闻‘哀哀父母,生我劬劳’,虽是愚叔抚养你成人长大,还念身体发肤,受之于父母。今贤侄皇都得意之时,正父母泉台瞑目之日。须早择良辰,到他墓前祭奠一番,以尽人子之情才是。”文探花掩泪道:“叔父大人,小侄在襁褓时,一旦椿萱尽丧,可怜生不能事,死不能葬,真大不幸也。今日便以五鼎荐祀,固小侄分内之事。奈何匆匆到家,交接事烦,无顷刻之暇,暂消停几日,整备牲礼,虔诚祭奠便了。”
  文安员外道:“贤侄,愚叔还有一句说话,只是难好启齿。”文探花道:“我与叔父大人,分虽叔侄,恩犹父子。家庭之间,有话不妨明示。”文安员外道:“所虑一件。古人说得好,男大当婚。又云,不孝有三,无后为大。贤侄如此青年,且喜挂名金榜,洞房花烛不可稍迟,必须早聘名门,以谐伉俪,接其宗枝,岂不美哉。”文探花道:“叔父大人在上,小侄初到家中,事物纷坛,但不告而娶,一时难好奉禀。今日重蒙叔父美意,安敢隐瞒。小侄自向年偏见出门,游到临安假寓,幸遇一段奇缘,已入赘李刺史府中了。”
  文员外道:“贤侄,我想李刺史府中小姐,千金贵体,非贵戚豪家不能坦腹,贤侄是异乡孤客,行李萧然,既无势炎动人,又无大礼为聘,纵贤侄才貌堪夸,实非门当户对,恐未必然。”
  文探花道:“小侄初登黄甲,名列缙绅,叔父面前倘或诈言虚诳,上何以取信于君父,又何以结交于士夫,下何以出治于百姓。所以再三因循者,其中隐情难好与叔父道耳。”文员外道:“贤侄,果然有这样奇事,我愚叔替你喜之无尽。何不把前后事情,大略讲一讲,与我愚叔知道。”文探花不敢隐瞒,便把梓潼托梦,与小姐楼前题咏,小姐得病扮医,李岳捉奸,太守判婚,贾秋惊恐,前后缘由,备细说了一番。
  说不了,文员外便拍手大笑道:“贤侄,正是天赐姻缘,因此六合相凑。世间一饮一酌,莫非前定。既然如此,可修书一封,差人径往临安,一路驿递衙门,讨些人夫轿马,迎娶侄妇到我姑苏。大家共享荣华富贵,省得人居两地,彼此相悬,却不是好?”文探花道:“叔父有所不知,你侄妇是宦门弱质,从来不出闺门。老夫人止生一女,况且十分爱惜,时刻不离膝下,岂肯使他远涉千里程途。前月已着安童先赍 书去,小侄且待明日祭奠先人事毕,也就要到临安去了。”文员外道:“愚叔的意思,欲留贤侄在家,或郡中有甚分上,顺理的去讲几桩,也不妨事。这样看起来,又成画饼了。”
  说话之间,恰好安童从临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