谓:同行莫失伴。快趁早下山坡去。”两个齐下了马,携着手,慢慢踱将下来。
  正走间,只听得后面山坳里马铃声响。俞公子道:“这敢是娄兄回来了?”不多时,那马已到面前。林二官人问道:“马上的敢是娄兄么?”娄公子道:“正是小弟。”连忙跳将下来,问道:“二位仁兄,适才是分路去的,怎么如今一路回来?”林二官人道:“小弟与俞兄,也在这里撞着的。”娄公子道:“二位仁兄,可拿得些甚么东西?”林二官人道:“一些也没有。”俞公子道:“娄兄可拿得些甚么?”
  娄公子道:“小弟却才与二位仁兄分路而去,不上行得三四里,经过一片黑松林,只见一伙猎户,执了器械,一个个吓得面皮乌青,飞也一般跑将出来。小弟问他甚么缘故,众人道: ‘这黑松林里有一个怪物,去不得。’小弟问他: ‘是甚么形状?’那些猎户说:‘生得状如水牛,身上颜色与斑毛大虫一般相似。’小弟便壮着胆,便叫几个猎户指点引进去一看,那个怪物果然眠在深草窝中,见人到了面前,连忙爬将起来,把身抖了一抖,张牙露爪,大吼一声,委是吓得人心惊胆裂。小弟就扯起弓来,扑的一箭射去,刚中了那怪物的眼睛,便熬不住疼痛,翻身向地上打了七八个滚。那些猎户各执器械,一齐乘势向前,尽着气力,把他打个半死。”
  林二官人大喜道:“这个还是甚么东西?娄兄既然打倒了,何不着几个人扛了回来,待小弟们看一看也好。”娄公子道:“小弟已着人捆缚抬来,就在后面。”说不了,只见五六个人气呼呼抬到了。林二官人道:“不可放松了索子,就抬到魁星阁去。”众人听见分付,一直抬了便走。
  三人一齐上马加鞭,竟到魁星阁里。众人把那怪物将来放在甬道上。俞公子便教点起火来,向前仔细一看。那两只光碌碌的火眼金睛,睁起如铜铃一般,真个吓得煞人。俞公子咬着牙根道:“好利害的东西,莫说别样,只看这两只眼睛,也要吓死人了。又是娄兄去,还捉得他来,若是小弟去,到反被他捉住了。”娄公子道:“林兄出猎多遭,毕竟认得这个怪物,唤做甚么名色?”
  林二官人道:“小弟虽然经识些过,并不曾见这件怪物。”娄公子道:“如今更深了,我们且进城去,把这件东西着几个人在此看守。待到天明,再与二位仁兄出来,寻个空阔所在,抬去杀了也罢。”林二官人道:“既然如此,我们今夜就在这里借宿了,省得明日又走一遭。”俞公子、娄公子一齐应道:“如此甚好。”即便打发众猎户回去,又着几个家童把那个怪物管着。三人就在魁星阁里安歇。
  原来这个东西,又不是精,又不是怪,南方并无此物,所以人都不识得,名唤火睛牛,出在西番。那个所在,专出海犀。海犀若与龙交,就生出这一种来。固虽形状生得狰狞,从来不会伤人。其性最热,皮可御寒。胆最贵,人得了系在身边,能驱诸邪,瘳百病。说这汴京与西番国,不知千山万水,间隔多多少少路程,火睛牛焉能得够到此?只为当初汴京有个曹容参将,出征西番,闻得此兽好处,遂带了雌雄一对回来。那里晓得雌的不受龙气,生出来的就是水牛。那雄的几年前已被人捉去了,止剩下这一个雌的,却又被娄公子拿了来。
  说他三人正睡得倒,只听得火睛牛在外边叫了一夜,其声如雷。这壁厢吓得个娄公子、俞公子魄散魂飞,那壁厢吓得个林二官人心惊胆战。这三位公子被他惊恐了几个更次,翻来覆去,合着眼便醒转来,何曾睡得一觉。巴到天明,一齐起来,跑到廊下,只见火睛牛生下两只小牛儿。只见身上毛生五彩,角有光炎,到底有些龙气,虽是牛形,实与凡牛迥别。三人看了,惊讶道:“好古怪,怎么一个像大虫的东西,突地生出这两条牛来?”俞公子道:“决是个怪物,快着人抬出去杀了,剖开膛来看看何如?”林二官人道:“如今到要留着他。若是把他杀了,这两只小牛决然饿死,岂不是害了他三条性命。”
  俞公子对娄公子道:“这是林兄一点仁心,必要抚养得好。还是养他在那里?”娄公子道:“小弟马房甚多,待小弟着人抬他回去,养在马房中罢。”林二官人道:“马房中如何养得他?小弟庄上,尽有牛栏。就待小弟带去,暂养几时。且把这两只小牛养大了,再作计较。”娄公子、俞公子道:“既是林兄庄上好养,就烦林兄带去便了。”林二官人便着两个精壮的过来,把火睛牛抬了,又着一个把两个小牛儿担去了。三人遂上马,起身前去。诗曰:
  一片仁慈性,垂怜此畜生。
  堪嗟牧养者,不体物中情。
  说那两条小牛,自林二官人带到庄上,养了三四个月,渐渐长大。一日,娄公子约了俞公子同到林家庄上,特看小牛儿。林二官人指引到牛栏边,同去看时,娄公子见了这两个小牛道:“原来这些畜类容易长成,两三个月不见,就比前大不相同了。”
  不意这畜生也通灵性,那两个见娄公子说了这几句,猛可的眼中流下泪来,三人不解其意。不多时,那火睛牛也把眼泪掉下。娄公子与俞公子惊疑道:“这是甚么缘故?”林二官人道:“又是一桩奇事。小弟往常来到栏边,这个大怪物同这两个小牛儿,慌忙躲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