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这样撞巧的!这个还要斟酌。”小二在旁撺掇道:“老舒,你好没福,这样一个后生官人认你做老子,做梦也是不能够的。兀自装模作样,强如在那灶头吹灰煨火过这日子。他若肯认我小二做了父亲,我就端端坐在这里,随他拜到晚哩。”舒石芝道:“且住,我还记得起当初撇下孩儿的时节,心中割舍不得,将他左臂上咬了一口。如今你要把我认做父亲,只把左臂看来,可有那个伤痕么?”杜开先就将左手胳膊掳将起来,当面一看,果然有个疤痕。这遭免不得是他的儿子,低头就拜。小二便把舒石芝揿在椅子上,只得受了两拜,道:“孩儿,若论我祖坟上的风水,该我这一房发一个好儿子出来。还有一说,今日虽是勉强受你这几拜,替你做了个父亲,若是明日又有个父亲来认,那时教我却难理会了。”
  杜开先笑了一声,便向身上脱下那件海青,袖中取出那顶巾来,递与舒石芝替换。舒石芝问道:“孩儿,你敢是先晓得爹爹在此受这狼狈,特地带来与我的么?”杜开先这遭想得是一家人,却便不敢隐瞒,把舒石芝扯到背后,轻轻对他把韩玉姿改换男装,私奔出来的话告诉一遍。
  舒石芝正待细问几句,只见那小二在旁叫了一声道:“不要瞒我,正要和你说句话哩。”杜开先听了,便打了下一个趷蹬,连忙上前问他。
  毕竟不知这小二说出些什么话来?且听下回分解。
  第八回
  泥塑周仓威灵传柬 情投朋友萍水相逢
  诗:
  人生行足若飞禽,南北东西着意深。
  万叠关山无畏怯,千重湖海岂沉吟。
  奔波只为争名利,逸乐焉能迷志心。
  谁想相逢皆至契,不愁到处少知音。
  看来世间做不得的是那逆理事情,你若做了些,自然心虚胆怯,别人不曾开着口,只恐怕他先晓得了,说出这家话来。
  这杜开先见小二叫了这一声,只道他知了韩玉姿消息,心下懊悔不及,只得迎着笑道:“小二哥,你有什么话说?”小二道:“官人,你们十七八年的父子,今日在我这店中重会,难道不是个千载奇逢?官人,你便送我几钱银子,买杯儿喜酒吃吃,何如?”杜开先见他不是那句话说,便满口应承道:“这个自然相送。”
  舒石芝道:“孩儿,这位小娘子,便是我的媳妇了,何不请过来一见?”杜开先道:“爹爹,媳妇初相见,只怕到有些害羞,先行个常礼,明日再慢慢拜罢。”转身对韩玉姿道:“娘子,过来见了公公。”玉姿暗地道:“官人,你的父亲难道是这等一个模样?教我好生不信。”杜开先笑道:“娘子,我都认了,终不然你就不认他?莫要害羞,过来只行个常礼。”韩玉姿掩嘴道:“官人,这个怎么教我相见?”杜开先低低道:“娘子,便是如今乡风,做亲三日,也免不得要与公公见面的。”韩玉姿遂不回答,只得上前勉强万福。
  小二对舒石芝笑道:“你把些什么东西递手呢?”杜开先见他没要紧不住的说那许多诨话,便着他去打点三个人的午饭来。
  舒石芝问道:“孩儿,我却有一句不曾问你,你如今取了甚么名字?”杜开先欠身道:“孩儿自七岁时,不肯冒姓外氏,曾向那梅花圃中,遂指梅为姓,指花为名,取为梅萼。后来因杜翰林收留,便把梅字换了,改姓名为杜萼,取字开先。”舒石芝道:“好一个杜开先,今后我便以字相呼就是。”杜开先道:“爹爹,孩儿但有一说。向年却是没奈何认居外姓,今日既见亲父,合当仍归本姓,终不然还叫做杜萼?”舒石芝想一想道:“孩儿讲得有理。况且你如今又做了这件事,在这里正该易姓更名。依我说,别人只可移名,不可改姓。你今只可改姓,不可移名。表字端然是开先,只改姓为舒萼便了。”杜开先深揖而应。
  舒石芝道:“孩儿,还有一事与你商量。想我当初在这里,只是一个孤身,而今有了你两个,难道在这里住得稳便?不若同到长沙府去,别赁一间房子,一来便是个久长家舍,二来免得把你学业荒芜。你道这个意思好么?”舒开先道:“爹爹所言,正合孩儿愚见。但不知此去长沙府,还有多少路程?”舒石芝道:“不多,止有三十里路,两个时辰便可到得。”舒开先道:“既如此,孩儿还带得些盘缠在这里,我们今日就此起身去罢。”
  原来舒石芝到这里多年,四处路径俱熟。舒开先便催午饭来吃了,当下取了些银子送店家,又把两钱银子谢小二。就在那地方上去买两副铺陈、箱笼之类,连忙叫下船只,收拾起身。那小二一把扯住舒石芝,笑道:“你去便去了,只是莫要忘记了我这灶君大王。你便把起初这套衣服留在这里,待我们装束起来,早晚也好亲近亲近。”舒石芝道:“小二哥,休要取笑。我还缺情在这里,明日有空闲时节,千万到府里来走走。”小二又笑了一笑,大家拱手而去。诗曰:
  总是他乡客,谁知天性亲。
  相逢浑似梦,家计得重新。
  古人有两句说得好:至亲莫如父子,至爱莫如夫妻。这舒石芝与舒开先,约有十几年不曾见面的父子,那里还记得面长面短,只是亲骨肉该得团圆,自然六合相凑。那韩玉姿虽是与他通了私情,刚才两夜,又有一夜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