还要过瘾。’ 我想这又奇了,这山麓中,哪里去过瘾?轿夫过来,在轿子里面取出一副烟具来。那烟具真要好笑,一支毛竹的烟枪,装个极粗恶的烟斗,烟痕堆积,也看不出是铜的、瓦的、窑货的,一盏碗窑的烟灯,有个嘴可以放油,那灯罩倒出色,不是玻璃的,是用鸭蛋壳做的。烟具放在地下,就藉乱草做个烟榻,在山坳中背风的地方,人就着地躺下去开灯吃烟。
  我看着好笑,然而自己烟瘾也发了。要过瘾,也顾不得什么体面,只好拿副烟具,也学着他们,拣个山坳深处僻静无风的地方,把坐褥垫了,着地过瘾。谁知我的烟瘾未曾过足,后面来的行旅,都到这地歇了下来,吃烟的都是一般藉草而卧,不吃烟的就吃些干粮。这个荒山之中,顷刻倒有了市面了。”仲勋道:“要是在那个地方开个烟馆,是必定好生意。”厚卿笑道:“ 除了日中,便无人影,独自一家在那里开烟铺,难道做鬼市不成?”
  两人说了一回,会了烟钞,回厂中来。半路上遇见厂中寻找的人,气急败坏的说道:“你们在哪里?厂中的人几十起在外面寻你们不着,把个上海租界,都要寻得翻转来了。如今快回去,谢先生在机器间被机器轧死了。”
  两人吓极,一口气奔回厂中,见子晋轧得断头折颈,背曲腰弯,那皮肉筋骨都轧在一堆。仲勋叫了几声,哭了一场,机匠告诉了他的缘故,大家劝了他一番。
  正要料理办子晋的身后事,忽然一个人来说道:“姑爷不好了,姑奶奶生产生不下来,如今性命危急,请姑爷快回去!”仲勋吓得像木人儿一般,那毛厚卿道:“ 仲兄,不要着急,请放定了心好干事。子晋先生已死,谅也不得复生,现在料理活人要紧。这子晋先生的后事,兄弟代劳,老兄请暂回去看产妇。”
  仲勋听了这话,觉道不差,遂将此间丧事一切拜托了毛厚卿,自己跑回家来。到得房里,见婢女、仆妇、收生稳婆拥得一房,产妇倒还安静。仲勋便问收生婆道:“如今快要生下来么?”
  收生婆道:“少老爷放心,瓜熟蒂落,到了时辰,总是要生下来的。如今时尚未到,少奶奶自是头生,不晓得什么,肚里一痛,就在床上滚,这却不可。妇人生产,是天造地设的公例,不用慌张。儿在母胎,是头在上脚在下,生下来的时候,却要头朝下,这才顺适。产母腹痛,是儿在腹中回身,最忌产母弯腰屈身,使儿在母腹不能回身,胞胎一破,儿生下来,若脚先出,那两只手就如树枝般杈枒,最易坏事。只要忍痛安眠,自然无事了。产母房中,切忌人家惊惶,使产母闻了害怕。但凡坏事的产妇,都是犯了忌门,方才有意外之事。你看那私生子,闻得有哪一家出事的么?如今少奶奶胞浆水尚未下,且宜安眠。”
  仲勋听稳婆的话,似乎有理。等了两三个时辰,忽然产妇又是一阵撑痛,痛得冷汗一身,把仲勋吓得目定口呆。不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 三  编
  第 十 八 回 望添丁偏歌弄瓦 赋悼亡哀志鼓盆
  却说仲勋见他妻子一阵撑痛,痛得艰苦异常,仲勋没有见过这样事,所以吓得心头小鹿,怦怦乱撞。稳婆一见,知道时辰已到,儿要脱离母胎,遂唤婢女速倒盏参汤来,教产母吃了,一面安慰产母,教他不要心慌,耐着再痛一阵,小儿便生下来。又道:“姑奶奶体弱,拼着一床被褥就在床上收生,不必定要临盆,上床下床,诸多不便。产母忽然又是一阵撑痛,稳婆招呼仲勋出房,教他到天( 厅) 前灶前,拈香祈祷。
  仲勋担着惊出到厅前叩头,刚在厅前拜过,立起来要往灶下去,听里面一阵闹动,老妈子出来报道:“ 恭喜姑老爷,添了一位千金。”
  仲勋急忙赶到里面,在房门外听得儿啼,走进房去,见收生婆在那里包扎初生的小儿,包扎好了,安置床上产母的脚后,回头对着仲勋道:“ 少老爷恭喜你,添了一位千金。常言道: ‘ 先开花,后结子。’ 这个千金,要算添丁的预兆。”
  仲勋问道:“产母如何?”稳婆道:“无事,还要算得是快生快养,少老爷放心,你们只要好好的服事着他,让他靠在那里,不要使他困下去,困了下去,恶露出不清,要生别样病的。多 烧 些 苦 草 汤 给 他 吃,三 朝 洗 儿,再 来 讨 喜 酒吃。”
  仲勋道:“ 好,我这里待等三朝,再一起开销你罢。”那稳婆去了,家中落乱纷纷,一夜不能安眠。仲勋关照家人道:“今日老爷到厂中看机器,不留心为机器轧死,你们权且不要声张,怕是产母听见,要惊坏了,那是了不得。” 家人也知道这事不能对产母说知,父女关乎天性,知道了那有不苦的道理?
  仲勋安排好了家事,遂出城来到厂中,见子晋的后事却都办得舒齐,遂安排将子晋来盛殓。仲勋承继子晋的家产,自然要替子晋穿孝。子晋灵柩就停在厂中,停工三日,俟丧务稍稍就绪,再行开张生理。
  至于日后子晋择吉开丧,择地安葬,都是应办的事,书中也不必细表。只这三朝盛殓,仲勋已忙个不了,几乎没有了吃烟的工夫。三朝已过,仲勋急欲回家看视产母,家中新生小儿的汤饼筵,也只好草草敷衍。
  家人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