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一看,却都是砖块垃圾,气得他发昏!一连几处房里,都是空箱。到此方晓得那些家人偷去,所以不辞而别。急忙赶到一个烟馆来,寻他阿哥商议。
  走进烟馆,见许多人围着一张烟铺,大家在那里看一张单子,上面写着一首俚俗的歌谣,是一个讼师编成,形容吃鸦片人的。说一个烟鬼:
  “爬起身来,昏天黑地;吃起烟来,欢天喜地;放起屁来,薰天触地;高起兴来,谈天说地;做起事来,有天无地;发起瘾来,怨天恨地;讨起账来,求天拜地;躲起债来,钻天入地;相起骂来,皇天捣地;明起誓来,指天画地。”
  原来这首山歌,是讼师王伯陶编的。
  大家看了,都赞道:“王先生果然聪明,编得真好!形容得吃鸦片人一些不差,真是吃鸦片人想心思,头发尖里也会想进去。王先生要不吃烟,哪里会想得这样道地?”
  仲勋此时,却没有心绪管这闲事,见他哥哥也挤在人丛里面,便一把拉他出来,对他讲了,伯和也吃惊非小。两个人搔头摸耳,没有法想。大家犹在那里啧啧称赞那王伯陶讼师的好笔墨,好心思。伯和听了,就想着来与讼师商议。讼师一听,晓得好生意好主顾来了,遂替他们做了几张状子,在香山县里告追。
  那晦气的家人,走不远的,捉住了几个,敲扑追比,不怕他们不把赃物献出。讼师再做一张领状,领了出来,却不交与这伯和兄弟。
  隔了几月,方才对他们兄弟说:“赃物已领出来了,但这衙门使费,耗去几何,我已代你们开销过了。再差役的烟账,也要你们会的,我的状子是送的,不必放在心上。” 伯和道:“ 是了,这差役的烟账,应该是我们会;先生的状子,怎好白费心?自然要送些酬劳。”
  彼此推让了一番,这差役的烟账,到会了百来两银子,讼师所吃的,自然也包含在内。从前他们欠的,统统替他们还了,还要存些在烟馆里,预备后日无事的时候过瘾。这都是差役讼师通同一气,通年吃的鸦片,都是人家替他会账,这烟馆里也与他们是手臂相连的。
  这讼师为因贪着伯和兄弟下回主顾,所以不曾把他们的赃物吃光,然还得一半,花费得一半,却亦无多。领回去,另外还要送些谢礼。
  不上半年,吃用又是困乏了,他们幸而还有个土栈,虽说生意不似从前兴旺,也总算是可过。多有人想盘他们的,晓得他兄弟相信这王伯陶讼师,就暗地买嘱了他。果然他兄弟不敷日用,来与这讼师商议,讼师劝他们盘与别人,免得将来亏倒下来,弄得不可收拾,自己不会做生意,诸事靠托别人,是靠不住的。盘了栈,有钱可以存放收利,你们的招牌吴兴盛三个字,也值钱的。
  伯和兄弟听信这言,就托王伯陶经手,盘与一个本地人,连招牌买去。伯和兄弟得了这注银子,又可以快活几时。但他们生计渐蹙,兄弟两个,也不似从前的挥霍。仲勋是足不出户,烟也吃得不多,他父亲遗下的烟膏,偷剩了的,还够吃得一年半载。
  独有那伯和是在烟馆里吃惯,仍旧是在烟馆里过日子。后来在烟馆结识了一个朋友,这人姓李叫李金标。伯和见他相貌魁梧,语言豪爽,衣服也极华丽。论他烟量,却是个无限大量,会起烟账来,倒像是很有家私,真个是挥金如土。伯和与他结识,常常的吃他的烟,饮他的酒,受了他许多的珍玩礼物。伯和只道朱家再世,郭解复生,天然是个义侠,所以与他十分亲密。烟馆里的人,都看这人来历不明,劝他不要与那人要好,却是忠言逆耳,哪里听得。
  有一日,这伯和一人正在吃烟,外面走进一个人来,问烟馆的老班道:“ 吴伯和在此么?” 伯和听见,起身问道:“是哪个?”那人向他一相,说:“你的朋友请你去。” 他问道:“哪个朋友?” 那人道:“是你向日顶要好朋友。” 伯和道:“莫非李金标?”那人道:“不差,是他。”
  伯和一想,这李金标几日不见,正要寻他,却不晓得他的家世,也无从问讯。他日常也总三两个月出门一回,是出去做生意的,一月半月回来,总有些礼物送我。这回去得不多几时,想必生意顺手,回来得速。遂问那人道:“他在哪里?”那人道:“你去便知。”伯和跟着他就走,直到一个衙门里面。
  伯和道:“李金标在此何干?”他道:“他干的事,你通晓得,你们是向来共事的人,倒装腔得像。” 一面说,一面在身上掏出铁链来,向他颈项上套去。伯和说道:“这是何意?你骗我来敲竹杠。”那人喝道:“你通连强盗做了窝家,现在李金标破案,已供出了你来。老爷在堂上等你。快进去!”伯和吓得魂飞魄散,叫起屈来。
  差人哪里听他,把他横拖倒拽,扯了进去。少停知县升堂,伯和跪上去想要分说,知县不管青红皂白,推下去打,打得皮开肉绽,鲜血淋漓,把他来钉了镣,叫几个差人,押着到他家里搜赃,果然搜出了几件赃物,这都是李金标日常送与他的。在公堂之上,却招出是与他同谋,这伯和是他的窝家。于是知县将他下在牢里,把他房子发封充公。
  他的兄弟知道,连忙来寻王伯陶,请他出个主意。王伯陶说:“我晓得这李金标不是个正经人,平日不听良言,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