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夜赶至禅州,至帅府堂上,开读了旨意。
柴荣谢了旨,禀过了姑娘,准备銮舆,择日起行,点了三千人马护从,将禅州交与韩通掌管。柴娘娘爱惜民力,分付路程遥远,免了銮驾,只乘小车一辆。带同各家盟友等众及护从人马,是日齐出禅州,望东京进发。有诗为证:
炎天车驾载同行,欲到繁华锦绣邦。
只为后妃存民力,故叫仪仗莫纵横。
车驾在路行程,只因柴娘娘病体未曾痊愈,又兼天气炎热,赶不多,一日只行八十里。那日到了晌午时分,娘娘在车内叫声:“贤侄。”柴荣一马至前叫道:“姑娘,侄儿在此。”柴娘娘问道:“天有多早了?”柴荣答道:“交午了。”娘娘道:“我身体劳顿,住了罢。”柴荣遵命,一声令下,登时安了行营。娘娘下车歇息,柴荣侍奉。不提。
单说匡胤及赵普等六人,带了手下人等,另外立下营盘。因是天气暑热,众人宽去衣袍,多在那避阴之处坐地乘凉。只有郑恩把上身衣服脱得精光,坐在地下,手内拿了一个草帽,不住的扇风,望着匡胤说道:“二哥,乐子浑身出汗,只是怕热,这便怎处?”匡胤道:“常言说:”冷是私房冷,热是大家热。‘兄弟,你只消静坐一回,自然生凉,何必躁暴?“郑恩道:”乐子耐不得了,二哥,你可也怕热,乐子与你洗澡何如?“匡胤道:”那里去洗?“郑恩道:”河里去洗,岂不爽快么?“匡胤随:”这个爽快,愚兄却未惯,不好去洗。“郑恩道:”乐子便与张兄弟去。“光远道:”我不会浮水,不去。“郑恩道:”罗兄弟,你和乐子去罢。“
彦威道:“这个不敢奉陪。”众人多厌薄他粗鲁,再无一人肯和他同去。郑恩嘻嘻笑道:“二弟,这般火热,亏你耐得,你何不同着乐子去洗一回澡?好不凉哩。”
匡义道:“小弟身子不快,不敢去洗。”郑恩见他也不肯去,只得回头向赵普道:“你便和乐子去罢。”赵普笑道。“甚好,只是学生无福,失陪了。”郑恩见众人都不肯去,闷闷不悦,自言自语道:“乐子好意叫你们洗澡,原来都是不识人照顾的。”匡胤听了,便道:“兄弟,你忒也多事,他们不喜洗澡,由他罢了,要去你便自去,何必有这许多噜苏?”郑恩道:“你们不去,乐子也不去了不成?”遂把青布衫搭在胳膊上,赤了两腿,带上草帽,出了营盘,望西而走。众人都不去理他。
他便一口气走了有三里多路,立住了脚,自家问着自家道:“乐子一时赌气,要来洗澡,怎么走了多路,兀是不见有河?乐子如今走那搭儿去呢?”东张西望,踌躇了半晌,说道:“乐子不去洗了,回去罢。”正待转身,忽又说道:“不好,乐子回去不打紧,反叫他们笑话。”又呆呆的立着,思想了一回,说道:“有了,乐子且坐在这里,等那过路的来,问他那里有河,便好洗澡。”说罢,把青布衫儿往地下一丢,将身坐在上面,往四下观看,那来往的人虽也不少,只是离他远远的走,不肯到他跟前经过。郑恩骂道:“这些驴球入的,为甚不到乐子跟前来?恁的惫赖。”原来郑恩坐在荒地之上,又不是经由道路,如何得有人在他跟前行过?
郑恩因见无人,爬起身来,拿了布衫儿,望大路而走。此时正是七月天气,恰值庄家正割早稻之时,那前面一人挑了一担稻子,正在奔走。郑恩赶上前,一把抓住了脖子。那人指望回过头来,看是谁人,谁知郑恩的手掌阔大,力气粗重,不但回不过头,连那担子都挣扎不得。郑恩骂道:“驴球入的,你要挣么?乐子问你,那里有河?”那人道:“是谁这般取笑?你看我挑着重担子在这里,你便拉住了我作乐,却不道折了我的腰,不是当要。快些放了手,若不放时,我就骂了。”郑恩道:“”驴球入的,你骂。“把手只一按,那人挑着一担稻子,那里经得这一按?
只听得轰隆一声响处,连人连担,跌倒在地,口里喊道:“那个遭瘟的,把我这等戏耍?我是不肯甘休的。”爬起身来,欲要认真,举眼看见了郑恩,只唬得往后倒退,惊疑不定。古云:“神鬼怕恶人。”那人虽然发恼,见了郑恩这般形容,唬得魂已没了,那里还敢破口,只得叫一声:“朋友,我又不认得你,为甚按我这一交?”
郑恩道:“驴球入的,乐子好好的问你,你怎么不来回答?”那人听郑恩口里“老子”长,“老子”短,说来不甚清楚。欲要与他争闹,谅来这个恶人,对付他不过;欲待不理他,挑了担子自走,又怕他拉住了,一时挣不去。没奈何,只得勉强赔笑,叫道:“朋友,你问我什么?”郑恩道:“乐子只问你那里有河。”那人道:“我们这里的河也多,不知你问的是那一条河?”郑恩道:“不论什么的河,乐子只要洗得澡的就是了。”那人听了,心中暗骂:“这黑囚攮的,要问河洗澡。这样可恶,把我按这一交,又讨我的便宜,要做我的老子,我且哄他一哄,叫他空走一遭远路,仍旧洗澡不成。”遂说道:“朋友,你要问河洗澡么?这里左右却没有河,你可从那树林子过去,那里有一条大河,水以清澈,尽可洗澡。除了这一条河,都是旱路。”
郑恩远远望去,果见有一座树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