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长远些。”炀帝道:“朕钦赐盖的,你便徒子徒孙终身受用,如何不长远?”道人笑道:“陛下怎么算得这等长远,此时天下还有谁来盖观?就有人来,只怕陛下也等不得了。倒不如随俺两个道人,到深山中去出了家,还救得这条性命。”炀帝笑道:“这道人为何一会儿就疯起来,朕一个万乘天子,放着这样锦绣窠巢,倒不受用,却随着两个山僻道人去出家,好笑,好笑!”道人道:“陛下不要太认真了。这些蛾眉皓齿,不过是一堆白骨;这些雕梁画栋,不过是日后烧火的干柴;这些丝竹管弦,不过是借办来应用的公器。有何好恋之处?况陛下的光景,月已斜了,钟已敲了,鸡已唱了,没多些好天良夜,趁早醒悟,跟俺们出了家,还省得到头来一段丑态。若只管贪恋火坑,日寻死路,只恐怕一声锣鼓住了,傀儡要下场去。那时节却怎生区处?”
炀帝笑道:“这一篇话儿,人都会说,说来倒也中听,只是天地间,哪有个不死的仙方,长生的妙药?你只看,秦始皇、汉武帝,何等好神仙!到头来毫厘无用,这便是个样子。”道人道:“秦始皇错用了徐福,汉武帝偏信了文成五利,故没有功效。俺二人却非其类,陛下不要当面错过,后来追悔。”炀帝笑道:“朕这里琼宫瑶室,便是仙家;奇花异草,便是仙景。丝竹管弦,又有仙乐;粉香色嫩,又有仙姬。朕游幸其中,已明明是一个真神仙。你们山野之中,就多活得几岁年纪,然身不知有锦绣,耳不知有五音,目不知有美色,却与朽木枯树何异?”道人笑道:“山中倒也颇不寂寞,只怕陛下没有造化去游。若肯随俺们去出了家,管你受用不荆”炀帝道:“你且说山中有何景界?朕就没造化去游。”道人笑道:“是陛下也不知,待贫道略说一二:居住的是瑶宫紫府,出入的是碧落元穹。吃的是碗胡麻饭,怕的是庖龙烹凤;饮几杯紫琼浆,爱的是交梨火枣。穿一个黑霞百补衣,冬不寒,夏不暖,春秋恰好;戴一顶日月九华巾,风不增,花不减,雪月相宜。霓裳羽衣,常奏于不谢花前;小玉双成,时伴在长春帐里。要游时,白云为车,天风作浪,一霎儿苍梧北海;要睡时,高天为衾,大地作席,顷刻间往古来今。哪计是非,并无荣辱。羞他世上,马牛不识死生;谁知寿夭,笑煞人间短命。”
炀帝听了呵呵大笑道:“纯是一派胡言。其余一时还考校不出,你既说天风为御,白云为车,为何两只草鞋都走穿了?”道人道:“因要劝陛下出家,故信步而来。陛下既不醒悟,贫道只得去了;只怕明日白龙围绕之时,好苦楚也。”说罢,向天叫一声:“彩云何在?”忽见半空中悠悠漾漾,飞下两片云来,炫然五色。道人与道姑走在上面,说道:“陛下请了!后日火起时,思想贫道只怕迟了。”炀帝慌忙走下殿来,霎时那两片彩云,早已飘然腾空而起,渐入云霄,倏忽之间,就不见了。
正是:
神仙到处皆游戏,只见凡夫认未真。
金马滑稽翻不信,文成五利转相亲。
炀帝见二仙乘彩云而去,又惊又喜,又有几分追悔。因对众美人说道:“大奇,大奇!不知他是两个真神仙,倒是朕当面错过了。”袁宝儿道:“便不错过,却也无益。”炀帝道:“为何无益?”袁宝儿道:“你要万岁随他去出家,万岁肯舍了这些繁华富贵,向深山穷谷中粗衣淡饭去修心炼性么?”炀帝道:“修炼实难,繁华富贵却也舍他不得,只好送朕一丸丹药吃了,作个现成仙人,依旧同你们在宫中受用方妙。”美人等一起笑起来,说道:“万岁便说得这等容易,不修不炼或者还可,只是天下哪有个好女色的仙人?”炀帝笑道:“若好不得女色,仙人苦于凡人多矣。早是放了他去,不曾被他误了,弄做个一假货的神仙。”说罢,大家都笑做一团,笑了一会,炀帝仍旧上了转关车,推入迷楼中去。
正是:
肉可销魂骨可怜,人生只恐不当前。
得成比目何辞死,愿做鸳鸯不羡仙。
炀帝进了迷楼,也不管到了何处,任着车儿推去。推到一层绣阁之中,只看几种幽花,俱压着一带绿纱窗儿,十分清幽有趣。炀帝认得叫俏语窗,见窗下一个幼女在那里煎茶。炀帝见了便下了车,走到窗下坐了。那幼女真个乖巧,便慌忙取了一只碧玉瓯子,香喷喷斟了一瓯龙团新茗,将一双尖松松的纤手,捧了送与炀帝。炀帝接了茶,将幼女仔细一看,只见她生得莺雏燕娇,柳柔花嫩,袅袅婷婷只好十二三岁;又且眉新画月,髻乍拖云,一种孩子风情,更可人意。炀帝看了,早有几分把持不住,因问道:“你今年十几岁?叫什么名字?”幼女答道:“小婢今年十三岁,小名叫月宾。”炀帝笑道:“好一个月宾!朕今日与你做一个月主何如?”月宾虽然年小,却是吴下人,十分伶俐,见炀帝调戏她,便嘻嘻笑答道:“万岁若做月主,小婢焉敢当?只情愿做个小星罢。”炀帝说道:“做个小星,便要为云为雨,只怕禁当不起。”月宾道:“云雨虽则难当,雨露却易消受。”炀帝见她答应甚巧,喜得心花都开。遂一把将她楼在怀中,说道:“你还是个小孩子,就晓得这般戏谑,真可爱也!”
一时高兴起来,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