嵘,厅堂弘敞,不是等闲气象。将至殿前,再往上一看,只见殿上坐着一位贵人,身穿蟠龙绛服,头戴八宝云冠,垂缨佩玉,俨然就是一个王者。左右排列着许多官吏,阶下侍卫着两班武士。狄去邪见这般赫赫扬扬,知是皇甫君,忙肃衣容进前再拜。皇甫君也不开言,也不答礼,只等狄去邪拜完,方才叫一个绿衣吏,将狄去邪领到西边廊下站着。狄去邪不敢问他长短,只得随了绿衣吏,到西阶站下。忽听皇甫君传旨,叫把阿摩牵来。只见几个武士,生得形容丑恶,又长又大,领了令旨,忙往外走。去不多时,就将石房内那个大老鼠牵来。狄去邪原是在京官员,晓得炀帝小名叫做阿摩。乃见牵进鼠来,心下暗想道:“当今皇帝,终不成是个老鼠精变的?”又不敢做声,只得侧着耳朵细听。皇甫君见大鼠牵到,遂责它说道:“阿摩,我念你驯养日久,姑与你脱去皮毛,为一国人王帝主,便是你莫大之福,有何亏负于你?你却不遵天道,苦苦的穷奢极欲,虐害生民。”那大鼠也不哀叫一声,倒把头往上摇了几摇,尾巴向后摆了几摆。皇甫君看见更大怒道:“你这畜生,如此荒淫,尚不知悔,留下你未免要殃害黎民。”遂叫武士将大棒拦脑门着实痛打。武士得令,举起大棒没头没脑,尽力打将下来。一声响亮,就如山崩地裂。那大鼠疼痛难禁,咆哮大叫,浑似雷鸣。武士方要举棒再打,忽半空中降下一个童子,手捧一道天符,忙止住武士不要动手,对皇甫君说道:“上帝有命。”皇甫君听了,大惊失色,慌忙趋下殿来,俯伏在地。童子遂转到殿上,宣读天符道:“阿摩国运原该一纪,今已七年,更候五年,可将练巾系颈赐死,以偿荒淫之罪。今日暂免其楚之苦。”童子读罢天符,依旧冉冉腾空而去。皇甫君复上殿,说道:“好了你这个畜生,若不是上帝好生,活活的将你打杀。今还有五年受享,你若不知改悔,也终难免颈上之苦。”说罢,叫武士照旧牵出去锁了。
武士领旨牵去,皇甫君才叫狄去邪到面前问道:“你看得明白么?”狄去邪道:“某乃尘凡下愚,仙机安能尽识!”皇甫君说道:“你但记了,后日自然知道。此乃九华堂上,你非有仙缘,也不能到此。”狄去邪道:“某奉麻叔谋之命,入穴探取吉凶,不期误入仙府,今进退茫茫,伏乞神明指示。”皇甫君道:“你前程有在,但须澄心猛省,不可自甘堕落。麻叔谋小人得志横行,罪在不赦。你可对他说我感他伐坟墓之情,无以为谢,明年当以二金刀相赠,勿谓酬劳之轻。”说罢,又吩咐一个绿衣吏道:“你可引他出去。”狄去邪在威严之下,不敢细问,只得拜谢而出。绿衣吏引着狄去邪不往旧路来,转过几株大树,走不上一二百步,绿衣吏用手往前一指说道:“前边林子里却是大路。”狄去邪抬头一看,只见树木交加,并不见什么大路。急回头问时,绿衣吏早已不见。
狄去邪胸中狐疑不定,再转身看时,连那座洞府,都不知哪里去,越觉骇然道:“神仙之妙,原来如此!”只得一步一步,奔进林子中来。过了林子,却是一带山岗,虽不十分险峭,却也崎岖狭隘,不好行走。狄去邪只得攀藤附葛,慢慢的走将过去。转过山岗,前面便是平坦坦的大路,路虽然好走。狄去邪却终有些恍惚。又不知是已出穴外,又不知是否在穴中,只得照着大路,一径走来。又走有二三里田地,忽见几株乔木,环绕成村,村里面一带疏篱,掩映着数间茅屋,倒有些幽雅景致。怎见得?
但见:
青山四五叠,茅屋两三家。
傍水柴门小,临溪石径斜。
老松蟠作壁,新竹织成笆。
鸡犬鸣深巷,牛羊卧浅沙。
一村多少石,十亩足烟霞。
春韵闻啼鸟,秋香吹稻花。
宅垂陶令柳,畦种邵平瓜。
西渚鱼堪钓,东邻酒可赊。
山翁与溪友,相对话桑麻。
狄去邪望见路旁有一带人家,心才稍稍放下些。说道:“有问路的所在了。”遂忙忙奔入村中,见一家篱门半开半掩。狄去邪遂挨身入去立了一歇,并不见有人出来。狄去邪只得轻轻的咳嗽几声,早惊动了一只小花狗儿,在篱笆旁边汪汪的乱叫。叫了半晌,里面方才走出一个老人来问道:“是谁在此?”狄去邪忙闪睛一看,只见那老人生得:雪白头颅雪白须,婆娑真有百年余。
莫言野老身康健,步履全凭拄杖扶。
狄去邪见了老者,慌忙上前施礼道:“下官迷失道路,特造宝庄,敢求老翁指教。”那老者看见狄去邪身上穿甲,腰间挂剑,慌忙答礼道:“将军贵人,为何徒步到此荒村?”狄去邪不敢隐瞒,遂将入穴遇皇甫君,及棒打大鼠的事情,细细说了一遍。老者听了,又惊又喜,笑嘻嘻说道:“原来当今皇帝,是个老鼠变的,大奇大奇!怪道这般荒淫无度,全没些人君气象。”狄去邪说道:“某自入穴,心下彷徨,不知此间是何地方,到雍丘还有多远?”老者道:“将军不必心焦,此间乃嵩阳少室山中,沿大路往东去,只三里便到宁陵县中,不消又往雍丘去了。将军入穴这半日,想不曾用饭,若不弃嫌野人的精粝盘餐,稍进一箸,再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