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,不觉想起往事,说道:“桃花茂盛,不减东京清修院矣。”秦夫人道:“清修院不知何日重游?”炀帝忽叹口气说道:“重游想无日矣。”萧后道:“世事固不可知,勤王之师一集,自然扫清群贼,迎请圣驾北归也。”炀帝道:“普天下虽皆臣子,义士能有几人?朕也不望勤王,为一日天子,且畅饮一日美酒。北归也可,不北归也可,一听之天矣。”说罢声容俱惨,连连索酒而饮。饮了数杯,不觉酣然。大叫:“拿纸笔来,待朕题诗。”左右慌忙奉上。炀帝信手写词一首道:琼瑶宫室,金玉人家,珠帘开处碧钩挂。叹人生一场梦话,休错了岁岁桃花!奈中原离黍,霸业堪嗟。干戈满目,阻断荒遐。梨园檀板动新雅。深痛恨,无勤王远将銮舆迓,须拚饮、顾不得繁华天下。
炀帝题完,叫众美人宫女,歌唱起来。萧后与众夫人听了,都不觉凄然泪下,说道:“本欲为欢,陛下何吐辞之悲也!”炀帝亦堕泪道:“朕亦不知其然而然,殆天意乎?”遂罢宴不饮。忽近侍报封德彝治丹阳宫成,缴旨,现在午门外候驾。炀帝大喜,随驾临便殿召见。封德彝奏道:“臣奉圣旨严行催督,今幸宫殿俱已造完。新河由丹阳至余杭,计八百里,亦俱开成。惟候圣驾择日幸临。”炀帝大喜道:“卿有干才,能如朕意,其功不小也!”遂传旨各有司并侍卫衙门,俱要整顿车驾军马,限一月内择日迁都丹阳宫,并游幸永嘉,有迟延不备者斩。又命近侍取许多金帛表礼,赏赐封德彝。封德彝谢恩辞出,炀帝退入后宫不题。且说旨意一下,各有司俱纷纷打点。内中有几个郎将,一人复姓司马,名德勘,一人姓元名礼,一人姓裴名虔通,皆关中人氏。因思乡欲归,见炀帝有旨又要渡江游幸永嘉,心下十分不愿。大家聚集在禁营中商议。司马德勘说道:“我等离家数载,日夜思乡。近闻刘武周雄据汾阳宫,又闻李渊打破关中,不知家中父母如何,妻子如何?寸心中苦不可言!今有诏又幸永嘉,这一去南北阻隔,是再无还乡之期也,为之奈何?”元礼道:“永嘉必不可去,莫若会齐禁兵,将此苦情奏知主上,求免渡江之役。”裴虔通道:“此非算也!主上荒淫无道,只图酒杯妇人快乐,江山社稷尚且不顾,岂肯管我等苦情!以我愚见,不如瞒了主上,私自逃回西京,与父母妻子相见,岂不干净!”司马德勘与元礼齐应道:“此言甚善。”遂要打点作逃归之计。不想路上说话,草里有人,早被一个宫人听见,忙报知炀帝道:“郎将司马德勘、元礼与直阁裴虔通,三人在禁营说西京盗贼强横,思念家乡,都打点要逃遁还乡。奴婢偶然听见,敢奏知万岁。”炀帝听了大怒道:“朕有旨不许人言国事与两京消息,你为何敢来渎奏?况郎将直阁,皆朕亲信侍卫之人,安有逃遁之理!不杀汝何以绝此妄言!”遂叫左右牵出打杀。可怜宫人一片好心,无由分说,白白打死。
正是:
国家气运衰,忠言自不听。
若肯听忠言,何以陨其命。
炀帝既打杀宫人,众内相虽再听见,也不敢管闲事。内中有一郎将姓赵名行枢,闻知其事,心甚不安。遂私自来拜一人商议。那人复姓宇文,名智及,现在少监,执掌禁兵。见赵行枢来拜,慌忙迎入。赵行枢说道:“将军知众军士近日之意乎?”智及说道:“不知也。”赵行枢道:“众军士不肯随驾渡江,纷纷商议,俱欲逃归。吾亦欲如此,特来请教。”宇文智及道:“若依此计,性命俱不保矣。”赵行枢惊问道:“为何性命不保?”宇文智及道:“主上虽然无道,威令尚行。若私自逃奔,不过只身,又无军士;朝廷得知,遣将追捕,却何以应之?岂不弃此性命!”赵行枢道:“若如此,却将奈何?”智及道:“今隋纲不振,天下英雄并起,四海盗贼蜂生。我与汝所掌禁兵已有数万。依吾之见,莫若因众人有思归之心,就中取事。或挟天子而令诸侯,或诛无道而就有道,皆可成万世业也,安肯为亡命徒耳?”赵行枢大喜道:“闻公言诚所谓拨云雾而睹青天,令人爽然悟矣。敢不拜教!”宇文智及道:“虽如此说,但恐人力不齐。尚须得二三同心,共匡大事,方可万全。”赵行枢道:“司马德勘与元礼、裴虔通既欲逃归,定有异志,何不邀来共谋?倘肯顶力,人力便齐矣。”宇文智及欢喜道:“公言是也!”随差人去请。不多时,三人请到。相见礼毕,赵行枢先开口说道:“主上不日游幸永嘉,诸公行李打点的如何?”司马德勘道:“逃归之议,人人皆知。公犹问幸永嘉行李,何相欺也?!”赵行枢道:“非欺公也,聊相戏耳!”裴虔通道:“既称同官知己,何必戏言?主上钦限严紧,若要逃归,须急急收拾行李;倘迟延落后,恐生他变。”宇文智及说道:“逃归虽好,但路途遥远,非一步可到。主上遣兵追捕,却往何处躲避?”
司马德勘三人闻言,皆相顾错愕道:“我等实不曾思量及此,却将奈何?”赵行枢道:“诸公勿忧,宇文将军已有妙计在此,但恐诸公心不齐,不肯从耳!”裴虔通三人齐说道:“我等皆关中人,日夜思归,寸心俱断。既有妙计,安敢不从!如有异心,不得其死。”赵行枢大喜道:“得诸公如此,复何忧也!”遂将宇文智及之言,细细对三人说了